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真心话大冒险   作者:ashelyice 文案 就是一个暗恋终成正果的校园故事 CP为老九门的副八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铁嘴,张日山 ┃ 配角: ┃ 其它:   1   离大学城不远的一处小酒吧,地方几经扩建仍是装修简陋,但胜在地段优越,一入夜又遇上刚开学,没有论文没有考试,那些无处宣泄精力的大学生们便一窝蜂的涌了进来,点着按箱计算的啤酒,伴着音量开到最大、节奏感强烈的背景音乐,空气里弥漫的烟酒的味道。   暑假刚过,汽车工程系一些老鸟就带着今年刚入学的一批新生,跑这小酒吧来搞迎新,几个会活跃的招呼了人玩起了俄罗斯转盘,十六个杯子摆了一圈,男女分队,点到数就要罚一杯。几轮下来,基本每人都多多少少喝了几杯,这酒劲一上头,原本不熟的也都跟着放开了笑闹起来。   这一轮正好点到了张日山,黑点喝双倍,旁边的人起着哄把杯子推到他面前,张日山也不含糊,拿了杯仰头喝了个干净,又伸手去够第二杯。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张日山端着酒杯,反射性的转头去看是谁,谁知,还未等他看清,迎面就是一个点水般的吻,擦着脸刚触到唇便快速的离开,张日山面上的笑霎时凝住了,下一瞬身边的起哄声合着口哨声便炸开了锅。   张日山登时站了起来,绷着脸就想要爆粗,可刚一看清对面那人又僵得浑身没了动作,微张着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来。但来人占了便宜却好似全然没所谓的样子,镜片后的杏仁儿眼被酒意熏得微红,拖长的调子里掺着的都是逗弄的意味,他嬉笑着,翘着唇角,又假意含了丝抱怨的口气:   “死鬼,你怎么才来~”   眼镜贴在脸上的那一丝冰凉还未消去,酒精带起的热度便冲头没脑的袭了上来,张日山怔在原地,面上烧得一片火辣辣,又暗地里庆幸,灯光暗还喝了酒,没人看得出。   来人跟工程系的好像也认识,笑呵呵的样子,对着几个大三大四的招呼了一声,转头又去瞧不声响的张日山,说,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那儿大冒险,这不就点着你了嘛,别介啊。说着随手拍了拍张日山,小声嘀咕了一句,脸皮挺薄得嘛,说罢便转身又回了自己一桌,扬着声的对着喊,继续继续,赶紧的下一把。   又是好几轮,啤酒喝完一箱又搬来一箱,齐八其实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晕晕乎乎看谁都叠了双影,想着自己是万万不能再喝了,随便找了借口踩着脚下虚浮,就想着推门出去躲一阵。   夏夜的晚风一吹,消散了一点酒劲带来的燥热,却引得一阵头晕目眩,齐八将将扶住柱子,俯了身在那儿干呕。   “你没事吧。”张日山原本在门外抽着烟躲酒呢,突然见了齐八跌跌撞撞推门出来有点担心,犹犹豫豫了一阵这才开口去问他,可齐八这会儿难受得紧,冲头的晕,哪里来的工夫去搭理他。   张日山见齐八没反应,似乎有点着急,跟着俯了身凑过去瞅,霓虹灯换着色的亮一阵暗一阵映在齐八脸上,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来,跟着就是抱怨,怎么喝成了这样,说着又去给齐八抚着背顺气。   歇了一会儿,齐八也不见好,张日山蹙着眉,索性掐了烟头,跟齐八说了句别乱跑,转身就进了小酒吧,再出来就直接架着齐八要往外头走。   齐八急了,顾不及自己头晕,对着人就喊,哎哎,你……你谁啊你,赶紧松……松手!   张日山一手揽住齐八,耐着性子跟人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齐八一听,立时就停住了,一步不肯再挪,反驳似的去跟张日山辩,谁……谁喝醉了!我我……我还能喝,我……不走,今天谁……谁喝醉……嗝……谁是……是小狗!   张日山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抿了抿唇,倒也淡定,回道,行行,你没醉,咱回宿舍继续喝。   齐八听了话,现了副满意极的样子,这才继续跟着走。   可喝醉了的齐八并不安分,走了没几步,又伸了脖子去盯着张日山瞅,张日山被他看得心虚,面上装得坦荡,瞥了他一眼,低声问,怎么了?   齐八倒也乖,一双眼映着月牙湾亮晶晶,说,我看你面熟得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张日山听了话,脚下略微一顿,带着点紧张,心虚得越发厉害,垂了眼连齐八都不去看了,硬着头皮跟喝醉的人说,没见过,你搭讪的词太老套了。   齐八不吃他这套,撑着晕乎乎的脑袋拼命想,一路上倒也安静多了。   等到了宿舍区,齐八还没想的起来,张日山舒了口气,又故作镇定去问,你住哪栋几零几,我送你上去。   齐八低着头没回他,张日山将人安顿在台阶上,跟着侧过头去看,就见他眉眼搭闭一副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醒醒,你宿舍几零几,我带你上去再睡。”   齐八眼皮动了动,似是有了反应,半晌忽然就咧嘴一笑,半闭着眼去扯张日山得胳膊,说,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张日山忽然手心布汗,心跳如擂鼓,他僵直了身子,生怕被人看去了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神色,又隔了一会,见齐八并不往下说,他便试着开口,憋出了一丝声音,心存侥幸,说,你记错了。   齐八漾着一脸醉意,笑得开心极了,说,我们见过,大冒险的时候我还亲了你的。   一身燥热的汗经了夜风一吹,贴在心口嗖嗖的凉,心里头那种说不出口的失落感和庆幸感同时涌了上来,张日山看着面前笑得一头栽进他怀里的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2   距离上次醉酒又过了一周,齐八这天刚下公共大课,教授还特实诚,打了铃才放课。   饭点,食堂那队排的老长,齐八排着队闲不住,掏了手机搁那儿玩连连看。还是同宿舍那胖子捅了他一下,跟他说,哎,那人不是前几天送你回来的那个大一的吗?   齐八看着手机,手戳着屏幕按得飞快,抽空抬了头,快速的往那方向瞄了几眼,又赶紧低头看手机,嘴上跟人回说,你别是看错了吧,人吃饭呢,低着头就一黑突突脑袋瓢,这你都能认得出来?   胖子讪讪一笑,说,人我是认不出来,但他穿的那身衣服是你的。   齐八一下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按了暂停键转头去看胖子,胖子瞧了他一眼,带着点底气不足的心虚,跟他解释,说,那天晚上人送你回宿舍,你进了门还扯着人不放,复读机似的跟人说我见过你,最后还吐了人家一身,得亏那人脾气不错,哥几个就把你的衣服翻出来给人家换了……   “嘿,我说你们……”齐八一时语塞,也顾不及胖子,要紧去仔细的辨人身上的衣服,结果越看越眼熟,胖子还在一旁说,那天不是都喝多了吗,就一件衣服,多大点事儿,睡一觉这不就给忘了,嘿嘿……   然后又看了齐八一眼,摸着下巴继续道,别说啊,这同一件衣服,人家穿起来就是不一样,我差一点就没认得出来。   齐八翻了个白眼不理他,皱着眉盯着张日山看了会儿,又去问胖子,你会隔了一周不还别人衣服,还穿出来吗?   胖子赶紧摇头,不会,谁干这事儿啊……哎,你干嘛去?   “回头找你们算账!”齐八瞪了胖子一眼,径直走到张日山旁边,假装刚发现,惊喜的样子:   “诶,你不是那谁嘛,可被我找着了。”说着就往张日山身边一坐。   张日山听了身旁响动,转头去看了齐八一眼随即转开。   “诶,你小子……”   “张日山。”齐八还没来得及抱怨什么,张日山接着便慢悠悠的来了一句。   齐八一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名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也拿他没法子:   “你……行行行,张日山。”顿了顿,又凑过去说:“我就想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去,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会在哪儿醒的了,哦,对了,还有对于让你穿着我衣服回去这事儿吧我特愧疚……”   齐八故意停在这儿,去看张日山反应,结果人张日山听他没了声儿,便咬着筷子侧头看过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并用眼神催促齐八继续往下说。   齐八哪儿有别的要跟他说的,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这人也不至于没脸没皮到这个程度吧。两人就搁那儿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阵,餐桌,邻座,又挨得近,张日山先反应过来,皱了皱眉,不自在的样子,眼神闪躲移向一边,解释说:   “我衣服那天就给扔了,一件抵一件。”   齐八心想我这件花了千八百,谁他妈要跟你一件抵一件,开口却是,学弟,你要不考虑考虑换一件?   张日山挑了挑眉,突然对于这个出乎意料的展开感了兴趣。   齐八就跟人说,你知道管理系系花吗?长得特漂亮,跟我一个专业的。   张日山摇摇头,蹙着眉说,你怎么扯到系花了?   “哎,我你跟你说啊……”齐八一听张日山问他,便现了一副贼兮兮的表情,自来熟的勾住张日山肩膀凑过去,镜片后的眼溜溜转:   “那杂志海报上的女明星你知道吧,肤白貌美大长腿,波涛汹涌撑着罩的,啧啧……系花可一点不输她们啊,就对着你这样瞥一眼,都能给你酥了半截儿的,可咱系花心气儿高,谁也看不上……”   张日山无意识的拨弄着手里的筷子,打断了他,说,那跟你这衣服有什么关系?   齐八说,你急什么,我这不还没说完嘛,上学期系里搞联谊,也不知道谁那么大能耐,请动了系花,乖乖,这下可好,系里的单身狗都疯了……   “你也去了?”张日山瞥了齐八一眼,又出声打断了他。   齐八不知所谓,回道,去了啊,又指着张日山身上衣服说,喏,这衣服就是我那会儿买的,千八百呢,老贵了。   张日山闻言,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扔,面上还是一副冷然的样子,漫不经心的侧头盯着齐八问,你喜欢系花?   齐八傻傻在那儿乐呢,一时也没明白张日山的意思,随口就回了他,喜欢啊,谁不喜欢啊。   张日山慢慢垂了眼,停在那儿半晌没再说话,低着头也看不见他面上神情,齐八看他样子觉得奇怪,勾着人就想凑得更近些,偏巧张日山这会儿正好侧头,两人离得近,齐八那点鼻息就全喷在了他脸上。   张日山一怔,下一刻猛地甩了齐八搭在他肩上那胳膊,突然站起了身,快速的收拾了餐盘,当他看向目瞪口呆的齐八时又顿了顿,‘啧’了一声,解释似的低头,又轻又快的说了句,我刚想起来,我一会儿还有课,要赶时间。说完,也不等齐八回他,转头便拿了书包端着餐盘头也不回地走了,步伐仓促,倒确实显得匆忙。   就留了齐八一人,坐那儿还没反应过来,正好胖子端着两份饭过来,看了看远处的张日山,扯着嗓子就去问齐八,那小学弟怎么跑了?你欺负人家了?衣服要回来了没?   齐八哀怨的瞥了一眼胖子,接过自己一份,回道,没,接着又是一声感叹,现在的学弟真是太不可爱了。   衣服没要回来,齐八其实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人帮了他一回,几篇论文一下来,这事儿也就给甩在了脑后,结果谁曾想,过了没几天,系里传闻说管理系系花被一个刚大一的工程系新生追到手了。   3   9月中下旬,雨要下不下,宿舍的门窗大喇喇开着,吹不出一丝风的空气里都是闷热烦躁的痕迹,顶上碗大的电风扇破旧到摇摇欲坠,还在勉力吱呀吱呀的转着。   齐八装模作样的在面前摊着一本《大学GET六级高频词汇》,懒散散地抓着手机打农药,再抽空扫两眼长长的单词表。胖子在走廊上跟人打电话,隔了墙板过了门都能听到他一惊一乍。   隔了一会儿挂了电话,又一脸神秘兮兮的几步窜回宿舍,掰着齐八肩膀急切地说:   “哎哎哎,我刚听说了个大消息!倍儿有意思。”   齐八动了动自己自己胳膊肘,眼睛盯着手机不放:   “别吵吵,没看到我小乔要赢了吗?”   “瞧你那点出息”胖子瞅了他一眼,又随手拖了把椅子往他身边一坐,凑过去对着他挤眉弄眼,压着声儿道:“你……就不想知道,咱们系花跟谁一块儿了吗?”   齐八头也不抬,敷衍似的回了一句,不说是个大一学弟嘛?   吴老狗正巧下课回宿舍,看了看闷头玩手机的齐八,把书往桌上一摔,对着胖子略带指责道,你这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老八前几天才刚借酒浇愁消停完,你这还有完没完了。   但面上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胖子一看他那样子就来了劲,捅着凳子往吴老狗那儿去了点,一脸得意,说,我这不是全为了自家兄弟吗,经过我多方打探,终于托人把那个大一小子给问了出来。   吴老狗瞟了一眼齐八,站那儿装模作样的说,哎,我说你这可是多此一举了啊,咱老八什么人,怎么肯能一棵树上吊死,老八你说是吧。   一边背着齐八给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反应快,瞥了嗓子就在那儿说,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系花爱找谁找谁去,不就一大一小鲜肉嘛,瞧把他给能的,嘿,咱还不要了。这事儿啊就当我多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咯。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头走。   “行了行了,你们俩,就知道消遣我。”齐八出声把人叫住,手机往桌上一扔,书一合,睨了一眼胖子,又看了看假正经的吴老狗:   “说吧,咱系花瞧上的是大一哪个混小子啊?”   下午大课结束,空手道社团。   齐八气势汹汹杀到门口,朝门里头望了望,只几眼就给他瞧见了张日山,穿着白色道服正跟人练习。齐八想也没想,憋足了气,扯着嗓子在门口喊了一声‘张日山!’。   下一刻,就见张日山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把人给放倒在地,齐八那一嗓子还没喊完,尾音便跟着抖了抖。   张日山听了声儿,还维持着过肩摔的动作,皱着眉转头去寻人,一看是齐八,要紧跑过去,懵懵焉焉的样子,轻声问他,怎么了?   齐八余光撇过倒地上龇牙的那个,再看看张日山,讪笑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想请你出去喝酒。   张日山不明所以,盯着齐八仔仔细细看了会儿是不是又拿他寻开心,可又怕自己半天不说话人就变了主意,便老老实实跟齐八说社团有事,要晚一点才有空。   齐八本就不是来找他喝酒的,接着话尾就急急回他,行行行,一会儿再联系,一会儿再联系。说完赶紧脚底抹油。   张日山倒还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社团活动一结束就收拾了东西在那儿等,结果半天没瞧见齐八影子,掏了手机才想起来自己没存人电话,索性背着包去齐八宿舍找人。   凭着记忆找到齐八宿舍,却被一个戴着眼镜的告知齐八不在,张日山刚想转身出去又被那人给叫住,问他说你是不是叫张日山?   张日山握着门把手回身点点头。   那人把手里的书一放,上下打量了会张日山,又开口道,从操场那个边门出去,顺着旁边小区门口那条路拐进去走到底,齐八大概在那边的大排档。   张日山赶紧朝人道了声谢,又看了那人一眼,低头掩了门出去。   结果还真让他在那里的大排档里找着了齐八。   一张小方桌,就他一人,不过七八点的样子,已经喝得醉醺醺,举着酒瓶歪歪斜斜往杯子里倒酒,面前啤酒瓶倒了都不知道。   张日山不知道齐八出了什么事儿,给人扶住了酒杯就坐人边上,小声的去问,你怎么不等我就一个人跑来喝酒啊。   齐八这会儿喝得迷糊,眯着眼去瞧他,操着满腔的醉意回他,你谁啊,我等你干嘛。   张日山看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回他说,我是张日山啊。   齐八听了话一下来了火气,说,谁他妈要等他,打了个酒嗝又接着说,这种人真他娘的操蛋。接着又像是发泄似的,骂骂咧咧的把那些个脏话一并倒了出来。   张日山蹙着眉头听他骂自己骂了半天,愣是没搞懂为什么,又觉得自己委屈的厉害,就趁着人缓气的功夫问他,张日山怎么你了,要这么讨厌他。   齐八瞪了他一眼,酒杯往桌上一拍,义正言辞又带着酒气的模样,说,他抢我女人!   张日山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他抵唇犹豫了会儿现了一丝落寞神色,复又抬头笑着轻声问他,你真就这么喜欢那个系花?   齐八也不说话,就搁那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张日山看他那样子,却觉得像是被人拿了锤子,顺着齐八点头抬头的劲儿,跟着往他心口上重重敲了几下。   他抿着唇品了满嘴苦涩,又跟人去解释说,说他跟系花不是男女朋友,让齐八别放心上。   齐八闷着头只管自己喝酒,也不知听没听的进去,张日山瞄了他一眼,酸酸涩涩填了满腔又咽不下,歇了半晌便去挑着话头刺齐八,说现在妹子眼光高,学长你条件也就这样,追不上正常的。   看看齐八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便又软了心肠,试探似的开口道,你可以换换目标啊,说不定就有人暗恋你呢。张日山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斜了眼悄咪咪去看齐八喝醉后蹭起衣摆露出的一截白腰发呆。   夏末的晚风吹得树梢一阵窸窣响,搅乱了一汪说不出口的心思。   4   齐八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身上被褥是陌生的,手下温热的触感是陌生的,就连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的角度都是陌生的。   齐八动了动,手蹭着人腰背滑下去,不光精瘦手感极佳,还是光溜溜的。   好像真有哪里不对,他再回过神慢慢往自己身上一摸,这下可不得了,他自己也他妈是光的。   这才算彻底醒了过来,嚎了一嗓子‘腾’地就从床上一屁股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去扯掉大半的被子挡在胸前,睁大了眼去看睡在另一边的人是谁。   张日山被他那一嗓子吓得立时睁眼,跟着也直起了身子,先是茫然的四处环顾了一圈,发现无事,又转头看着齐八,脸上还明显的带着一夜未睡好的疲惫,迷茫的问他,怎么了。   两人四目相视,齐八瞪大了眼张张嘴没说话,张日山呆呆看着他也没再追问。   最怕空气突然间安静。   齐八尴尬的笑了笑,咳了一声,闪躲似的撇过头,拽着被子慢慢挪到床边去摸眼镜,张日山看着身上被子被一点点卷走,侧头又去看了一眼齐八,爬起来替人在床脚边的桌面上拿了眼镜递过去。   齐八道了声谢,戴了眼镜四下看了看,还带着一丝尴尬,又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去问张日山,我昨晚又喝醉了?   张日山全身就穿了条运动内裤,站沙发凳前翻自己的衣服,偏头皱眉看了齐八一眼,‘嗯’了一声,又问他,‘又?’,说着随手套了条裤子,开始扒拉齐八那几件压在背包底下的衣服。   齐八嘿嘿一笑,说你不知道,我常年和酒品稀烂的吴老狗一起喝醉了开房,早习惯了,吴老狗你知道吧,高高瘦瘦挺白净的,娃娃脸那个,他啊……哎!你!   张日山偏过头就看到他这副嘻嘻哈哈不在乎的样子,抿紧了唇,觉着心里闷了一股气很不是滋味,但面上也不显,只低头稍稍掩饰,又顺手把衣服照人面上一甩,堵了齐八继续往下说的念头。   齐八把衣服从头上拨了下来就想下床,忽的一顿,撑着床沿又惊疑了一声,抬头就去说张日山,你小子也太扣了一点吧,两个大男人你就开个单人房啊?你也不嫌挤得慌。   张日山套了件T恤,拽着衣襟往下拉了拉,瞟了他一眼揶揄道,你昨晚要是少喝几瓶,我带的钱就够开个双人间了。   齐八听了嘿嘿一笑,自知理亏,闭了嘴乖乖去拿衣服穿,手一搭上衣服却又奇怪上了,转过头冲着往卫生间去的张日山说,张日山你过来,喝醉睡一张床就算了,咱俩都没穿衣服是怎么回事?   张日山站在门口长长叹了口气,缓了缓才说,你昨晚喝醉闹到下半夜,就一直喊热,死活不肯穿衣服,怎么劝都不听,开空调也不行,你自己不肯穿也就算了,还要我也跟着一起脱了,拦都拦不住,我背上还有你一牙印呢,你要看吗?   说着就要转身脱了衣服给他看,齐八急急喊住,讪笑着摆手说不要了要了。   等张日山梳洗好出来,齐八还搁那儿慢悠悠的套衣服,张日山一边收着包一边跟他说,你一会儿不是有节商务英语吗?也不怕迟到了。   齐八‘啊呀’了一声,赶紧几下穿了衣服往卫生间窜,又慢了半拍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有这节课得?   张日山好似带了几分无奈,轻轻笑了笑,转身跟他说,学长,我选修的,跟你同一个教室,已经上了两个星期了。   5   吴老狗抱着书在那儿边做小抄边抱佛脚,今天商务英语要期中测试,算作平时分。这课是他们专业必修,他和齐八俩是年年上年年挂,但第二年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上。   吴老狗翻开A打头的单词表,一眼扫下去大半都是没见过的,小抄写了几十个还没翻下一页,心烦意乱索性把书一甩,就瞧见齐八半躺在下铺床上,举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伸腿过去踢了踢床栏,问他,跟哪个妹子聊天吶,一会儿考试你不准备准备?   齐八戳着屏幕继续跟人在那儿聊,言语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回道,我这不在准备吗?去去去,赶紧做你的小抄去。   你准备?你哪回不是来抄我的。吴老狗回头扒拉了一下做的小抄,在齐八面前晃了晃,笑眯眯的跟人说,哎~一会儿你别又哭着求我。   你可拉倒吧,齐八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要不是抄你的我能挂了两年吗,你当我傻啊,我今年还能继续抄你的?   说着扬了扬手机,冲着吴老狗说,瞧好了,今年啊咱有外援了。   吴老狗好奇,挨过去就要看他手机,齐八‘哎哎哎’的叫着往一边躲。   解九在旁边写论文,敲了个回车键,回头对着吴老狗来了一句,他那是有人罩着有恃无恐,你那点小抄算是白做了。   吴老狗‘啊?’了一声,直起身子,一头雾水对着两人来回看,解九也不解释继续噼里啪啦敲着键盘,齐八嘿嘿一笑,又装模作样板着脸去催他,写小抄去,你还想不想过了啊。   商务英语在阶梯教室,几个系必修选修都放一块儿上,满教室乌泱泱都是人,后几排的风水宝地不用想肯定一早就被人占去了。可齐八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从前排直接往后排走,吴老狗刚要开口叫住齐八,就见他突然眼前一亮,径直往最后几排走过去停在一人边上。   吴老狗倒是看他有几分面熟,跟人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就见齐八一副自己人哥俩好的的样子,毫不客气的往那人身边旁边一坐,勾肩搭背凑过去,冲着人说,一会儿可就全靠你啦大佬。   吴老狗再看看那个被叫做大佬的人,听了齐八一句也不知是戳了什么点,这会儿笑得眯了眼漾着满脸的愉悦,他撑着头看了会儿两人,终于就想起这人是谁了。   下课铃声一打,教授就让人收卷,吴老狗刚把卷子递过去就憋不住了,压着声去嘲齐八,说你也好意思,叫大一的给你作弊!   齐八睨了他一眼又给他堵回去,说瞧瞧你那德行,就你好意思,边抄还边嫌我给的慢,这会儿知道人家是大一的了,要脸不?   说完捅捅旁边的收拾纸笔的张日山,往人跟前一凑,说,大恩不言谢,回头我请你一顿,地方你定。随手抓了自己带的笔,又对着张日山说,回头再联系,先走啦,说着就要跟吴老狗往另一边出去。   张日山眼疾手快的拦了一下。   齐八疑惑的回头去看他,张日山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冲动,这会儿倒是犹豫起来了,瞄了齐八齐八一眼就侧过脸去,似乎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吴老狗不知道他们俩什么事儿,等在另一头冲齐八喊快点快点饿死了,齐八冲着吴老狗应了几句,又笑嘻嘻地去拍拍张日山,说,你要有事一会儿电话联系,说着转身就又想要走。   张日山当下犹豫不起来了,抓住齐八肩膀掰过来,语速又快又轻,说,下周六工程系有篮球赛,你来不来。   齐八‘啊’了一声,随即摇头,说不去不去,我去干嘛,你们那专业连个妹子都没有,没意思得很。   张日山低了头,面上神色渐渐沉了下去,那点心思在舌尖上转了又转盘了又盘,终是压了下去,缓了缓,又抬头直直的盯着齐八,说,我要上场的,你不来吗?   齐八仍在那儿摇头,说,不去不去,校内篮球赛有啥好看的……   正说着话的时候,又碰巧看了张日山一眼,那表情大概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又赶紧改口道,哎,我要有空就去,有空就去,你刚说周几来着?   张日山眼里的希冀渐渐消散,胸膛里空荡荡的感受又升了起来,但脸上却丝毫不露痕迹,他冲着齐八笑笑,说下周六。可还未等齐八再回他点什么那头的吴老狗已经等不及了,又跑回来拉着齐八在那儿抱怨,说你俩有完没完了还,杵那儿谈恋爱呐,吃不吃饭了?   齐八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着跟吴老狗说着走走走,一边随意跟张日山挥了挥手,回头又扬着声儿和吴老狗边往门外走边怼了几句。   偌大的教室里渐渐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张日山站那里,垂着头一个人慢慢收拾东西。他听得出齐八在敷衍他,可又有什么办法,这种只能依附在阴暗悄然生长的念头,他不能说,齐八更不能知道。张日山自嘲的想,他们以前不曾有过什么过去,以后也不会拥有什么将来。   他紧了紧握着笔的手,放进包里,看了眼门外的阳光灿烂,深吸一口气,迈了出去。   6   商务英语的教授也勤快,隔天下午分数就放出来了,贴在办公室门口让人自己去查,齐八窝在宿舍装死准备听天由命,张日山倒好,晚上一个电话打过来就把分数告诉了他。   齐八对于自己能俯冲过及格线满意极了,反倒是张日山挺担心的样子,忧心忡忡的说了他几句,说他到时候拉低了GPA均分怎么办。   齐八用皇帝不急太监急给他堵了回去,说他瞎操心,自己压根就没想过要考研,又跟人说什么大四不考研每天像过年,到后来两人就在那儿握着电话胡天海地的瞎扯,也没半点要挂的意思。   胖子从外头回来,正好瞧见齐八这副乐得找不着北的样子,捧着个电话笑得眯缝了眼,还以为他是跟系花打电话,随口就嚷嚷了一句,怎么,系花小姐姐给咱老八号码了?   旁边吴老狗在喝着可乐打网游,呵呵假笑了一声,手下几个键按得飞快,回他道,漂亮小姐姐倒好了,人跟小弟弟煲电话呢。   胖子满脸的讶异,在那儿一惊一乍道,怎么,一个系花就刺激得老八连性向都变了?   又瞧瞧压根没注意他俩的齐八,拆了鸭脖边啃边问吴老狗,跟哪家小弟弟聊呢,这么热乎。   吴老狗笑眯眯朝他招招手“来来来”,待人到了跟前顺了个鸭脖,跟着嘬了几口才回他“还有哪家呀,不就帮忙过了场考试的那个嘛,搞得跟人过门似的。”   又扬头冲着齐八道:“我给你做了两年小抄,怎么不见你谢谢我啊。”   齐八还在那儿聊呢,猛地被听吴老狗来了这么一句,要紧跟张日山说了声你等下,转头张口就给吴老狗怼回去:“这能一样吗,抄你一回得赔我多少老本,我抄你的是小抄,你呢,回头就恨不得抄我家呀。你再瞧瞧人家,抄完还带一条龙,最关键的是,人还能让你过,你能跟人家比吗,啊。”   嗤了一声又举了电话说刚才聊哪儿了。   解九这会儿也回了宿舍,进门就见齐八跟吴老狗的样,随口问了句怎么了。胖子添油加醋的在那儿给他现编了段旷世三角恋,末了还去问他,天降和竹马,你选谁?   解九还未开口,吴老狗便插了进来,嫌弃得很的样子,说道:“你让个大情圣二选一?拎不清伐,人想的肯定是齐人之福。”   三人又闹了几句,聊到了解九在外头租的房子,一室一厅大概也就七十多平,这几天刚装修好,一会儿还要跑去开窗透气。   吴老狗一听就忍不住了,在那儿瞎出主意,说自己跟齐八好容易过了商务英语,必须找个地好好耍耍。   解九知道他那点小算盘,倒也大方,满口就应了下来,说那就明天,正好是周五嘛课也少,又去嘲着吴老狗说,他跟齐八两人连考三年才过,是该好好庆祝庆祝。瞧见齐八根本没注意他们的样子,就去喊了他一声。   齐八跟张日山聊得兴头上,被解九一句打断,攥着手机在那儿还呆呆的问什么什么,胖子给他又说了一遍,最后调侃似的又接了一句,叫你小男朋友一起来啊,不是他给你们过的吗。   齐八觑了他一眼,冲人摆摆手,连声说着去去去,一回头到还真就跟张日山说了这事儿,又问了解九地址,细细报给了张日山。   解九租的地方离学校也不远,打车过去正好压在起步价里面,齐八几个大三的下午就一堂大课,一下课就迫不及待的去超市买了几箱啤酒往解九租房里搬,又在临街买了点熟菜。胖子甚至临时起意说要在屋里搭个架子弄烤肉,被解九一票否决后还不甘心的拉着齐八念叨。   大一课业紧,几乎门门必修天天满课,张日山下了最后一节课就直接打车过来,紧赶慢赶也要六点多了。几人早等的饥肠辘辘,等他摸着门牌号来的时候,屋里几个人还以为是点外卖到了,胖子跳起来就要抢着去开门,结果门一开两人一对眼,胖子突然就搁那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引得屋里几个人纷纷侧头去看,张日山拎着果篮站在门口瞥了胖子一眼也不声响,直到他从被胖子堵住的门口缝隙里瞧见了齐八,这才现了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求助似的唤了他一声。   齐八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张日山,立马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几步过去拉胖子,要他赶紧闪开让人进屋。   胖子笑着挪了地儿,顺道拍了拍齐八,对着张日山说:“你这小朋友真有意思,居然拎个果篮,还真是上门来了。”   张日山不理他,只冲着齐八腼腆似的笑笑,喊了声学长,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他。   齐八弯腰从柜子里拿了双拖鞋出来递给张日山,又挡在他面前把果篮往胖子那儿一送,“人刚来你说什么呢,他至少还知道要带东西来,要全跟你似的,咱几个今儿晚都得喝西北风。拿进去拿进去。”   胖子嘿嘿笑了一声,拿着果篮哼着小调转身进了厨房。   吴老狗和解九嗞着酒磕着花生米看戏,等齐八把人领过去一个一个介绍完了又过了一刻,才听到有人按着门铃说你点的外卖到了。   几个大男生也不讲究,随手搁在茶几上,调了个体育台,杯子一碰就这么开吃了。   男生聚在一起无非聊聊妹子游戏,酒过三巡上了头,胖子哪里还忍得住,往张日山身边坐了坐,说:“大家都是兄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快教教哥几个,你怎么搞定的系花啊。”   张日山筷子不停,边吃边回他,没有的事儿。   “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胖子撂了筷子,说无风不起浪,你跟系花的事儿闹得全校都快知道了,你还来骗谁呢。   张日山低着头只管吃菜不再回他。   胖子见他不说话,眯着眼顿了一下后,又扬声惊呼了一句,你小子难道始乱终弃?说完就是一阵垂头顿足,训斥似的说张日山,你他妈太糟蹋人,好好一系花居然搁你手里,转头又去说齐八,说你干嘛不努努力,都一个系,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张日山听着听着就‘啪’地一声也摔了筷子,目光棱棱的盯着胖子,面上露了几分凶狠,显然是动了怒气。   事出突然,几个人都是一个愣神,胖子喝了酒又觉着自己是学长,还在那儿嚷嚷:“怎么个意思,要打架啊。”   齐八一看苗头不对,就要站起来去拽张日山,但无奈喝得有点上头,嘴上还在说着“干嘛呢干嘛呢”,脚底却是踉踉跄跄根本稳不住,又是站得急,一个虚浮绊着个凳腿儿就要往前摔,幸好离得跟张日山也算是近了,被张日山眼疾手快堪堪一把拉住。齐八一跤跌在张日山怀里,惊得酒意消了一大半,却也没个自觉,靠着张日山抚着胸直叹好险好险。张日山愣了一刻,微微侧头咳了一声,但仍旧不放手,还要去捉着齐八按在他身上的手,这才偏头去问他,学长你没事吧。   这一搅和也算是把方才的事儿给过了,吴老狗两边看了看,开始打圆场,对着胖子说人学弟就是有本事,你学不来的,去洗把脸好好照照镜子瞅瞅你那样吧。   胖子嘴上说着我这不是替老八着急吗,心里倒是也知道是自己过了,顺着吴老狗的意,晃晃悠悠站起来往卫生间走。   吴老狗又去瞧张日山,见他扶着齐八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又去给齐八开脱,说学弟你别不好意思啊,咱老八就这德行,有一年喝醉了,也是摔人身上,还跟人亲了一口,别介意啊,来来来,喝酒喝酒。说完就给张日山杯子里倒满。   张日山手上紧了紧攥得齐八喊了疼,这才点点头,闷不吭声虚扶着齐八坐到一边。   解九看了几眼,端着杯子突然开口,说,老八要不你去弄点水果吧,你靠了人家才过了考试,总要尽尽地主之谊的。   齐八听着觉得有道理啊,又要站起来往厨房走,走到一半突然回头,警告似的冲着吴老狗跟解九说,你们别趁机欺负人啊。见两人点了头了这才安安心心的回头走了。   齐八一走,解九就去问张日山,你怎么不带系花一起来?吴老狗在旁边插嘴道,他要是带人来了,老八不就得疯了?   张日山蹙着眉头,明显的不耐烦,刚想开口,就听厨房那边齐八的声儿:   “你们俩干嘛呢,合起来欺负一个大一的要脸不。”齐八站在厨房门口,举着水果刀,又瞪了吴老狗一眼,这才缩了回去。   解九摸摸鼻子,对着吴老狗笑道,看不出来啊,老八这回护犊子护得紧,咱得不着乐子了。   张日山看了两人一眼,绷着脸站起来说他去看看齐八,喝了酒还拿刀,别出事儿了。   几个人闹腾到凌晨,胖子说着说着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没人乐意跟他睡一块了。   解九翻了几床垫子出来,对着三人道,要不你们就在卧室打地铺吧。   幸好卧室也够大,几个人挤挤倒也不成问题,吴老狗动作快,扯了一床垫子抱了个枕头躺下就睡。可齐八要求高,别说这地板了,连硬板床都睡不得,地儿又窄,左右怎么翻都不顺意。   张日山看了齐八一会儿,耐不住了,索性爬起来小声问他怎么了,听人抱怨了一通后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床垫给齐八叠上去铺好,跟他说要再不行他就去找胖子让沙发。齐八躺下一试,软度正好,笑嘻嘻的跟人说不用了不用了,又问张日山那你没床垫怎么办啊。张日山拍拍枕头,倒是挺无所谓,说他体质好坐着睡都成。说罢又去催齐八赶紧睡。   解九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瞧着两人,若有所思的样子。   7   “哎,你瞧瞧,会打篮球的就是招妹儿。”胖子环顾了下周围,往后一靠,感叹了一句,立时就被淹没在一片加油声里。   齐八搭拢着眼打了个哈欠,嗡着声回他:“你这不废话吗。”歇了会儿又没好气道:“好好的周六都不让人消停,你说辅导员是不是觉得咱闲得慌。”   周六,工程系对经济系的篮球赛,齐八其实压根就不愿意来看,就算是现在他跟张日山闹熟了也是百般不情愿,但拗不过辅导员——说是系里的比赛必须去凑人数,点到不去的就记过。   偏就那么倒霉,齐八他们这个宿舍被点了名,四人一合计,决定就去看他个半小时,差不多中场休息了立马开溜。   可千算万算漏了个张日山,见了齐八就笑,目光灼灼,以至于眉宇间都神采焕发起来,齐八对着这样的张日山说不出推托之词,跟着就被人带去了看台第一排,抬头对面就是工程系休息区。   齐八满心只剩下一个MMP,然后用一个月的早饭让剩下三人留下陪他继续煎熬。   吴老狗拿胳膊肘推了推了解九:“那个张日山才大一,居然直接让他首发还上场打这么久?是不是有门道啊。”   解九跟齐八联机打斗地主,闻言抬头扫了眼球场,盯着吴老狗口中有门道的人看了一眼,回道:“你不记得了?大一入学那会儿,新生代表就是他。”   齐八在一旁听着,这会儿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怪不得我老觉得在哪儿见过他,面熟的紧,就是记不起来。   解九低头点着屏幕打了几张牌,忽然又看了看张日山,转头对着齐八说,你再想想,新生致词以前,说不定你跟人家以前是真的认识。   齐八反射性的就回了句不可能,说完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啊了一声,刚准备说的时候,就被尖锐哨响给打断,上半场结束了。   他吞了话回头看球场上的人群,没几眼就找到了张日山,和工程系几个队友站在一起,同样穿着白色球服,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对比鲜明的让人扎眼。   齐八盯着人眨了眨眼,然后恍惚间,喧闹的加油声被真空抽离,兴奋的人群虚化成了模糊背景,只剩下个张日山被放大被特写。   齐八看着他接过递来的毛巾随意的擦了擦面上滴落的汗,喉头微动,锁骨和胸肌形状优雅,随着动作起伏,运动衫被汗水浸透,紧贴身体,勾勒出分明的肌肉线条,汗珠顺着肌肉滑落,又滴答坠地。   他跟着便唰的一下涨红了脸。   “嘿,嘿,老九叫你出牌,愣什么呢你。”吴老狗捅了捅齐八。   嘈杂的人声跟着便猛地重又如潮水般涌了回来,惊得他一下清醒了过来,齐八急急低头随便按了几下,又暗搓搓的侧头瞄了眼身边的几个人有没有发现他的失态,攥着手机的手不住摩挲。   解九‘咦’了一声,歪过头对这齐八说,人家出了个小对子,你居然直接就王炸了?齐八茫然的‘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要紧讪讪干笑,说不好意思手滑手滑。   再一个抬头恰好对上张日山寻过来的目光,那眼黑的发亮,锋利的似乎能把齐八的那点遮遮掩掩给全部看穿,突如其来的被人撞破般的尴尬感袭了上来,一下便把他钉在原地,慌乱得手足无措。   张日山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抓着毛巾在头上又胡乱擦了几下,搭在脖间抬头便去寻看台上的齐八,见人看向自己了,便大步往齐八那里去,面上更是笑得肆意,勾着唇,自信又张扬。   齐八一方面对自己的反应懊恼得更加羞臊,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脸红的莫名其妙,看的又不是风情万种的姑娘,一个大男人的,他究竟在脸红个什么鬼。思来想去也没弄得明白,又对上那头张日山,只能梗着脖子对着人也扯了嘴角回应似的笑。   可他刚嘴角微弯,就见张日山被几个女生给拦了下来,穿着短裙,俏丽又青春,羞涩涩的拿着几瓶饮料给张日山,张日山看这便是心情好的模样,笑着跟她们应了几句。齐八隔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着几个小女生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样子。   胖子也注意到了,盯着几人看了会,摇摇头,对着齐八调笑道,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又碎碎的念了些什么,齐八没去注意,无非也就是些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戏语罢了。   齐八闷闷低了头不知所谓的回了句‘是啊’,翻着手机戳了几下,忽然又心烦气躁的按了主键,退了游戏塞进了口袋,解九在旁边问他不玩了?齐八看着鞋尖发了会儿呆,喃喃地应了一声,没意思不玩了。   张日山终于走了过来,拿着一瓶饮料,眉目间绽着笑意,也不去看别人,就对着齐八叫了声学长,又去问他,在发什么呆呢?   齐八听了声儿抬头去看他,扫过那人好看的眉眼,落在他手里的饮料瓶上。是刚刚那几个女生里的给的,盘着头发的那个。   齐八又看向张日山,笑着回道,这不是休息了吗。倒是你,这么悠闲的,怎么,下半场不打了?   张日山随意地半倚在护栏上,露着兔牙,低头笑了会儿,回他说是啊不打了,打个半场意思意思就行了。盯着齐八看了一会儿,又去问人,一会儿有没有空,他等下去换身衣服就能走了。   一旁的狗五往解九旁边靠了靠,小声的跟人咬耳朵,说要不是齐八是个男的,我都快以为这小子在追咱老八。   解九呵呵一笑,往齐八那儿瞟了几眼。   齐八看着饮料瓶,说就我们俩?你不带个妹子来么?   不等张日山回他,又自顾自说的急,说你要不带咱系花去的话,刚那几个学妹也不错啊,短发的那个长得好看吧,隔壁艺术系的,得过奖的,性子也好,跟你挺合适的。   张日山握着饮料瓶看着齐八不说话。   齐八也不去看他,见他没个声响以为还在听,便又接着往下说,说你要不喜欢这个,短裙盘着头发的那个我倒是认识,就是给你饮料那个,以前系里搞活动的时候接触过,这妹子可贤惠了,就是眼光高的没边,配你倒是没话说。   张日山把手里的毛巾往护栏上一搭,打断了还想继续往下说的齐八,问他,你想我带谁去。一双眼牢牢地盯着齐八,眼底平静清明,一瞬不瞬,却是水深流静。   齐八捂着口里的手机,攥出了一手心的汗,滑腻腻的捏不住。他看了看张日山,好似真的认真想了会儿,给人回道,我看着都挺不错的呀,哎,要不就刚才给你饮料那个,够主动,身材也倍儿好,你去问问看?   张日山面上渐渐失了笑,叹息了一声,垂了眼问他,你看上那个了?   齐八赶紧摆摆手,说哪儿能呢,这不是给你看着找吗。   那你不问问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吗?张日山抬头去看他,眼里还含着一丝的挣扎神色。   齐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问你做什么,你爱要不要呗,管我什么事儿啊。   张日山愣愣的看着齐八,似乎是没料到齐八的反应一般,半晌没再说什么,而后几欲张口仍是无疾而终,最后拿了毛巾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说出来矫情,吞下去刺嗓子。而有些问题,沉默就是答案,躲闪就是答案,永远的看不穿就是答案,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明白。   吴老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看看齐八又去看看解九,说,你们这是小两口吵架?解九看着越走越远的张日山,回了句,可不是。   8   消费经济学课,教授在台上拿着讲义放着PPT说消费观念对储蓄的影响。   齐八躲在最后几排,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看看微信,又按掉,把□□点开,再按掉,划拉了几下,突然没好气的把手机往旁边一搁,翻了几页讲义,装模作样的跟着画了几条重点,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扒拉手机,划开屏保,看看微信,关掉,再看看□□,又关掉,再往旁边一放,一副烦闷的样子。   吴老狗转着笔看了他一眼,调侃他:“哟,怎么,你家小朋友还没来找你?”   齐八偏过头,眼睛瞥着手机:“赶紧做笔记去,指着你过期末呢。”   正巧手机屏一亮,进了条短信,齐八一下坐直了,唰的划开。   『任性大流量,畅想无极限!仅需10元既享3GB省内包天流量……』   撇撇嘴,猛地用力按了几次主键直接退出去,把手机摔在一边,恹恹的又坐了回去。   胖子咂咂嘴,说你至于吗,对个男的这么上心。又说你现在急个屁,下节课不就能见着了。   下节课是商务英语,张日山一个工程系的选修了这门课。   上周齐八犯了懒请了一天的假,根本没去上课,算到现在,他们已经有两周没见过面了。张日山这回倒也硬气,自从篮球赛之后也没再找过齐八,本来往日里都是他主动些才让两人凭空有了交集,这下子可好,没有联系,没有交际,日子又生生过成了两条平行线。   齐八隔了一周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一阵子没见到那个整天学长学长叫他,做起事来又没大没小的人了。   齐八就猜张日山是不是生气了,但左右又想不出为了什么,又觉得他一个大男人的不至于这么小鸡肚肠吧。于是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儿,还打电话过去笑嘻嘻问张日山最近在做啥。然后,齐八预料之外的听到对方用平淡的语气回了他几句,不过寥寥数语,嗓音里明显带着的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齐八愕然,不明所以又觉尴尬至极,匆匆挂断,再无后话。   商务英语是公共大课,要换到另一栋楼的阶梯教室,胖子下课就跟两人抛了个媚眼say goodbye,剩下齐八和吴老狗拿着几本书怨声载道的爬楼换教室。   齐八一向眼尖,站楼梯底下就瞧见了拐角处的张日山,白色高领毛衣,套了件卡其色外套,左手插在裤兜里,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在等什么人。   齐八头脑一热,兴冲冲的就跑过去想招呼人,但半道上又记起之前电话里的那点不愉快,偏又已经到人跟前,只能硬着头皮开玩笑似的问了句:   “哎,你怎么不进去?等人呢?”   张日山闻声抬了眼皮瞥了他一眼,随即就波澜不兴的收了视线,嗯了一声。   齐八没料到张日山会这么回答,平日里的那点伶牙俐齿一点排不上用场,尴尬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不知该继续往下说什么。张日山不再在意他,倚着墙,懒散散地换了个姿势,也没再开口。   吴老狗慢悠悠晃过来,看到两人这样子,停下来对着两人扫了几遍,随即便去拽着一脸窘迫的齐八往里走:“杵这儿当门神呢,还不赶紧占座去。”   齐八皱着脸去问吴老狗:“怎么我以前不知道这小子脾气这么臭。”   吴老狗刚拉了凳子坐下,闻言哼了一声,拍了拍齐八肩膀:“就除了你不知道了。”   齐八就着吴老狗的白眼在那儿感叹,说之前那个又乖巧又懂事的学弟,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吴老狗对此嗤之以鼻。   结果两人说着说着,齐八不经意间往门口一瞥,就瞧见张日山进来了,身边跟着两个女生。   齐八蓦然愣住,噤声不再言语。   吴老狗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回头看了齐八半晌,见他一脸的愣怔失态,轻轻推了一把:“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现在是瞧见人带了妹子吃味啊。”   齐八瞳孔微张,似乎是一瞬被人戳穿的诧异,旋即敛了眉目,再抬眼,眸子晶亮,笑吟吟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当他最近怎么没了音讯,你说这算不算是见色忘友啊。”   那点笑意浮在面上,粗浅的不触眼底。   9   齐八后来也去过张日山宿舍找人,宿舍号是张日山以前告诉过他的,是学校为了评级才建的一栋新楼,双人间,还有空调。   他去了好几次,但就像是张日山有意回避一样,次次扑空,见到的都是张日山的舍友陈皮,叼着烟蛮横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刺头,嘴上说着你找谁,不等齐八开口就连着声说不在不在,直接就把一句话还未说完的齐八关在了门外。   齐八找不到人,又平白受了气,几次之后,也堵了气,不再问询。   十二月中旬,英语四六级考试,过了便临近期末,接踵而来的考试和论文磨得齐八也来不及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他别的课都还好,唯独一个英语要了命,更何况,明年就是大四了,再不乐意也没辙,渐渐地也就对张日山的事儿淡了心思。   可除了四六级,最让齐八头疼的还是商务英语。   期中考试他是靠着张日山过的,一学期了啥也没看,原本还想着期末有张日山在不能更稳了,结果,却莫名其妙的出了这种幺蛾子。   齐八哀怨的叹了口气,坐在自习室里,看着面前的白底黑字的单词表,任命的强撑,胡乱背了几页,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   嗯?张日山?!   他眼一错,碰巧瞧见了窗外走过的张日山,身边跟着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女生,落后一步红着脸紧紧跟着。   学校这么大,怎么就老叫他遇上了呢,齐八一边感叹一边又忍不住偷偷斜了眼去瞄稍,就见张日山侧头说了句什么,女生快步往前,仰着头羞涩的回了几句。   齐八觉得自己现在能给他们脑一出酸酸甜甜的校园偶像剧出来。   但张日山和哪个在一起关他什么事儿,要万一真成了,那还是件好事儿。齐八撑着头不再去想,哗啦啦的又翻了一页,却心烦气躁的一个字看不进去。   张日山和女生走过几扇窗,到了齐八怎么也瞄不到的走廊另一头。   齐八摸着书脊,内心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晦涩,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抿着唇,脸色不自觉的紧绷,眼神落回白底黑字的书页上。   头顶的白炽灯照在白纸上,反的人眼花。   手机屏亮了亮,进了条垃圾短信,却像是触了开关一般,‘哐!’的一声,凳面翻起撞到横杠发出巨大声响,一教室的人纷纷抬头侧头看向他,小声交谈里有抱怨有疑惑,齐八一言不发,抓了手机急匆匆往外走。   走廊上哪里还有张日山的影子,齐八漫无头绪的寻了一刻,扶着栏杆靠在楼梯边,自己都觉得傻,竟然会应一时莫名其妙的冲动没了头脑。   他靠着楼梯的扶手歇了几分钟,想就这么折身回去,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咬咬牙,几步上了楼。   刚转身探了头立马就又缩了回去。   张日山和那个女生站在公用的复印机边,机器嗡嗡的响。   齐八躲在转角处,暗自懊恼了一阵,又忍不住悄悄冒了头去窥。   女生羞答答立在那儿偷偷瞧着张日山,声音甜脆,叠着声谢张日山,又说张日山帮了她大忙,回头考完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齐八只能看到她的侧脸,面上酡红,小女儿家心思一目了然。   张日山随意的站在那儿,慵懒恣意,低头看着复印机,淡淡说了句,不用。   齐八一听就明白了,那女生不是问张日山借了笔记就是借讲义,这会儿来复印的。   女生还在那儿絮絮的说着感谢的话,又扭扭捏捏的问能不能给个电话方便以后联系。   就见张日山往旁边一靠,半边身子贴着墙,扭头瞥了女生一眼,回问她:“你们到底多少人要复印。”顿了顿俯身收了印好的几张纸,语气里含了一丝不耐烦的意思:“全部在这里,以后再有人要,不用来找我了。”   齐八还在那儿默默地槽张日山不会说话,对着女生一点不懂事儿,就看到张日山若有似无的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齐八还以为被他发现了,猛地又缩了回去,半天不敢再露头。   女生好像又回了什么,声音低如蚊呐,一时也听得不清。   齐八躲在转弯角等了一会儿,才敢再去探头偷偷瞧,却发现复印机旁边一个人都没了,他从转弯角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确定两人已经从另一头走了,这才走到复印机边,结果一眼就看见一本笔记,孤零零的被放在机器的顶上,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名字,和它的主人一样张扬。   齐八以为是张日山不小心落在这里的,拿过来随手翻了翻,嘴上还喃喃的抱怨张日山丢三落四,待看清了里头写的东西,突然就立在原地发了怔,声音卡在了喉中,等他回过神来,现了一刻的手足无措,却又忍不住偷笑,红着耳根,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混蛋。   张日山放在这里的是商务英语的笔记,不光内容详尽,还新添了考试重点。   》》》》》》   考试周那几天时间过得异常的快,齐八靠着笔记有惊无险的过了期末考试,吴老狗跟着沾了光,被齐八撺掇着要他请几个人去小酒吧聚聚。   酒吧这几天挤满了考完放假的学生,齐八进门就看到了张日山,大概来了有一阵子了,面上已经有了酒意。   他跟张日山后来也没联系过,拿着笔记几次想去还给他,又总觉得莫名的尴尬,再加上考试和论文轮番轰炸,最后也就不了了之,这会儿见了人,更是不知道该不该去打个招呼。   齐八心里揣了事儿,酒也喝得心不在焉了,热情也不高,胖子就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也不管齐八应没应,拉了人就开始抽牌。   齐八运气好,躲了几回,却老是情不自禁的偏头去看张日山。   张日山看着就是已经喝了很多的样子,眸子明亮,像是也被酒液浸过了似的,被酒吧独有的旖旎笼罩,泛着玉般光泽。   齐八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也被酒精熏得不行。   吴老狗忽然一声惊呼,拉回了齐八视线。   吴老狗摊了牌,又点点齐八手里的牌面,满脸兴奋,问他:“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齐八看了一眼笑得高深莫测的解九,咽了咽,梗着头皮说:“大冒险。”   吴老狗哈哈一笑,就对他说:“老规矩,随便挑一个。快快快!”   胖子在一旁拍着手乐呵。   齐八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搁,左右看了一圈,满脸无奈:“又来这个,你们有点新意行不,就不能换一套吗。”   吴老狗才不理他,手挥得飞快,赶人道:“快去快去。”   齐八没法子,站起来打量了下酒吧里的人,大概是站的有点久了,吴老狗和胖子又在后头催了起来,齐八往张日山那儿多看了两眼,犹豫了片刻,神使鬼差的便走了过去。   张日山是被班里几个拖过来的,说看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好,好容易考完了总要放松放松。   难得的,张日山点头同意了。   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倒颇有点借酒浇愁的意味。   忽然肩上一重,似乎是有人靠了过来。   张日山一惊,立刻回头去看,面上却擦过了一处湿软,最后点水一般落在了唇角。他看清了来人,想把人推开的手僵在半空,不知该作何反应,面上被擦过的地方霎时灼烫起来。   齐八眯着被酒意熏红的眼,笑嘻嘻的冲他说:“死鬼,你怎么才来。”   张日山面上一松,垂了手,忽然就心情大好。   10   枯黄的树叶萧萧的落下,一月底的风吹在面上已经有些猎猎的疼,齐八裹紧了衣服搓着手哈气,大包小包的行李箱摆在脚边,站在校门口打车。   宿舍里几个前几天就陆陆续续的都回家了,也不知道是在等谁,就剩个齐八拖拖拉拉磨蹭到现在,家里头开始催了才不得不订了车票。   他现在越想越觉得张日山眼熟,以前不注意,但解九走之前几天旁敲侧击问了他好几次,这才让他上了心。   能让那只老狐狸挂念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眼熟归眼熟,说到底又不是那种互相认识的熟稔,更像是同一班公车,同一条路上下学,你知道这个点这个路口会遇见他,日复一日匆匆擦肩,却又互相不认识的那种面熟。   陌生又熟悉。   齐八隐约觉得他们可能同一个城市。   再一细想,又觉得张日山忒坏,一学期了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哪里人。   正想着,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司机摇下窗:“去哪里?”   齐八一怔,收了心绪刚要开口,旁边突然插了个声音出来:“师傅,火车站去不去!”   转头看过去,系花拖着行李箱气都没喘匀,一看就是一路跑过来的样子。   载谁在司机看来都一样:“上车上车。”   系花开了车门,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我……我赶时间,快晚点了,不好意思啊。”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也去火车站的啊?顺路的话就一起走吧。”   齐八看着系花有一瞬间的当机,他虽然一天到晚嚷嚷着喜欢喜欢,但都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实际上他们根本不认识,但这不妨碍他看到女神后心脏砰砰乱跳。   系花看他不说话,又着急自己赶不上火车,跟司机说了声火车站就要伸手去关门。   “哎,等等!我也去!”齐八赶紧伸手挡住,把自己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犹豫了会儿背着包还是坐在了副驾驶。   到底还是怂的。   从他们学校到火车站有段距离,两人互相招呼了一声便各自低头摆弄手机。   齐八悄悄从后视镜里瞄了系花一会儿,心下暗爽,掏了手机偷拍了一个侧影,po到了朋友圈,配了个戴墨镜的表情。   没到一分钟他的手机就震了起来,齐八划开一看,打头的就是胖子:卧槽!你小子可以啊。   后面都是纷纷留言祝贺他搭上系花的,只有解九留了句‘好自为之’,齐八看了半天没明白。   没一会儿,后座的系花手机也开始震个不停,齐八在一条一条跟人调侃回去,没怎么注意。   “你一个男的还这么多行李啊。”系花按着手机在那儿偷笑,“一会儿上了火车你拿得过来吗?”抬头问了齐八一句。   齐八‘啊’了一声,连忙点头:“拿得动拿得动,这才多少。”又逞强道:“等下帮你一块儿拿了都没问题。”   系花捂着嘴轻声笑,低头看了眼手机,像是正在跟谁聊天,回了几个字又惊呼了一声:“哎呀,光顾着自己了,你是几点的车呀,我不会耽误你吧。”   “你这也太客气了,大家同学一场,也是应该的。”齐八摆摆手不甚在意,但看系花好像真的担心的样子,就又把自己的票掏出来给人看:“还四个多小时,早着呢。”   “那就好。”系花略略安心,冲着齐八笑笑,又坐回去拿着手机跟人聊天。   齐八收了车票,把从刚才开始就震个不停的手机拿出来,果然是胖子他们。   几个人在极力撺掇他去问她跟张日山的事儿,按胖子的话来说,张日山口风太紧,咱就另寻突破口。   齐八握着手机摇摆不定。他跟系花又不熟,哪有儿一上来就问人这种事的,但不问吧,自己其实也好奇的紧。   出租车拐了个弯,眼瞧着火车站几个大字隐约可见了。   齐八张了张口,换了副笑脸,转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去,男朋友呢?”   “男朋友?”系花疑惑的反问了一句,又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也以为那个张日山的是我男朋友啊。”   齐八吃了一惊,磕磕绊绊的就问张日山不是你男朋友?   系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手机,似乎有点拿捏不准如何开口,犹豫了会儿才开口:“他有个喜欢了好几年的人了。”说完又去看了看齐八。   齐八瞪大了眼睛一时难以消化。   明明这时候应该觉得高兴的,却偏偏混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一个学期了,他从来没有听张日山提起过这事儿。   怪不得在球场,张日山会说翻脸就翻脸。   齐八颠弄着手机,无心再去回复什么,车窗开了一指,入冬的凉风拍打着他的脸颊,竟有些微微的疼痛感。   两人都不再说话,偶尔小声咳嗽,也刻意压得很轻,气氛有些凝滞,令人倍感压抑。   最后司机靠边停了车,齐八木然的付了钱,系花急着赶车,说了声再见就匆匆离开。   齐八一个人拖着行李漫无目的的逛了会儿,看看时间还早,索性在候车室找了个空座,看看手机,微信群早已经是99+。   他随手爬楼翻了翻,都是调侃他要他抓紧机会的,实在无聊,他看了会儿便按了主键退出去,盯着主界面发呆。   “学长?”   声音莫名的太过熟悉,齐八禁不住回头去看。   张日山拎着行李箱,好像是刚巧路过的样子。   他只听得到自己心脏沉重又缓慢的跳动,咚……然后很久又是一下,咚……   他动了动唇,“你……”怎么来了?他想这样问的,可真要问出口又太过奇怪。   “回家。”张日山好像并未留意,只是扬了扬手里的车票,再看向齐八的面上含了一层薄笑:“差点就买不到了。”   车票一晃而过,齐八眼尖,却又怕看错,掏了自己的车票看了看才去问人:“你也是这班车?”   “嗯。”张日山带着玩味的笑意看向齐八:“还是同一个地方。”   齐八看着张日山,心里百分之百的确定,他们之前一定见过。   11   今年春节来的异常的早,几乎贴着齐八到家的日子就开始放起了鞭炮。   年里头少不了要走走亲戚,齐八不愿去,一想到被一群人捉着问‘交朋友了没啊,谈对象了没啊?’‘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啊?’‘你怎么不考研呢,那谁家谁谁还出国了。’之类之类就头疼的厉害。   索性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来。   父母没辙,只叮嘱他饭菜在锅里热着,吃完一会儿去把垃圾扔了。   齐八含含糊糊的蒙着被子应了,一觉回笼后想起这事儿,裹了件羽绒服,趿着拖鞋就下楼倒垃圾。   腊月里的风照着门呼呼一吹,齐八哆哆嗦嗦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关门外面了。   张日山正准备出门,电话响的时候还站在玄关换鞋子,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还以为是广告电话,一点没有想去接的意思。   结果换完鞋那铃声还在锲而不舍的响个不停。   张日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吵得烦了,皱着眉头顺手捞过来接起,还没来得及凶巴巴“喂”上一声,那边就传来了让他牵肠挂肚已久的声音:“张日山吗,诶嘿嘿,新年好新年好,我是齐八。”   张日山握着门把手,有一刹那的愣怔,语气里带了点迟钝和惊讶:“……学长?”   “是我是我。”齐八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声音有点飘忽:“也没什么事儿,这不过年了嘛,给你拜个年……阿嚏……也替我跟叔叔阿姨问声好。”   张日山拿着手机换了一边,也不急着出门了,面上舒展开来,笑着戳穿他:“学长,这可一点儿不像你啊,是不是有事找我?”   齐八嘀咕了一句:“哪里不对劲了。”回身又打了个喷嚏。   张日山眉头一跳,脱口而出:“你感冒了?”。   齐八刚吸着鼻涕回了句没事儿,接着又是一个喷嚏,终于打着颤跟人老老实实交代:“我被关门外了。”   但又半点没有麻烦人时不好意思的自觉:“你那儿给我腾个地方住一晚吧,我就这俩钢镚儿,刚好够打一个电话,你要是不方便的,就给我送点钱过来,我去外头先凑活一晚上。”   张日山愣了愣,又生怕齐八失了耐心临时又改变主意,赶紧先应了一声,跟着才结结巴巴的把地址报给了他。   “哎,这么长我哪儿记得住啊,你一会儿来小区门口接我吧,我打车过来。”齐八一点不跟人客气,也不给张日山接话的机会:“快没钱了,碰面再说吧。”说完‘卡啦’一声挂了。   张日山茫然的盯着手机看了有几分钟,猛然回过神来,几步窜回屋里收拾了一通,这才下楼去接人。   》》》》》》》》》   齐八穿着一身印花睡衣,趿着拖鞋,裹了件羽绒服,缩在车里瑟瑟的抖。   张日山站在小区门口看着他裹着衣服下车,忍着笑,又禁不住一脸的心疼,刚开口喊了声学长,就被齐八一声打断:“还愣着干啥,快快快,来付钱。”   张日山家住的小高层,抬着脖子往上数到顶,上楼开门都要刷卡。   齐八跟在他身后头,在电梯里还簌簌抖的跟过筛子似的,冷死了冷死了的嚷嚷了一路。   张日山刚才准备出门,空调很早就关了,又开了窗透气,这会儿跟室外温度也没多少区别。一进屋就赶紧过去给人把空调暖气全开开,把人安顿在沙发上又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齐八往沙发上一窝,跟个大爷似的,端着热水捂手,间或打一两个喷嚏,瞄稍着眼四处打量了一番,对着忙里忙外的张日山翁着声问:“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在国外,他们那儿过圣诞,不过新年。”张日山擦擦手,想了想又跟了句:“我一个人住。”   “那你怎么还留在国内,不跟着一块去了?”齐八捂着杯子,终于觉得自己缓过来了点。   张日山只是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回答,继而挑开话头,反问了齐八一句要不要泡个澡,别真冻出感冒来了。   齐八看张日山闭口不言的样子,正暗暗懊恼自己嘴快,人这样摆明就是放不下那个几年的心上人,又不乐意说嘛,就自己多嘴。   这会儿听人岔了话,赶紧乖乖点头。   张日山反身去给人放了水,又折回去翻了几件衣服出来:“喏,你看看码对不对,咱两应该差不多。”   齐八伸手接过来,也不看,连声说了几句行行行,脱了羽绒服几步就蹦跶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儿又露了半个脑袋出来:“诶,张日山,你一个人住的话应该会做饭吧,我这都饿了大半天了,实在撑不住了。”   “冰箱里还有点速冻的馒头,你吃不吃?”   “嘿,你说你寒碜不寒碜,就给我吃俩馒头?你好意思吗你。”   张日山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12   浴室不大,装饰简洁的过分,瓷砖铺地竟然连个花纹都没有,也没放什么多余的摆设,齐八躺在浴缸里,一样一样打量过来,最后嫌弃的转过头拍了几个水花,连牙膏牙刷都放的跟部队里出来似的,实在呆板无趣透了。   头顶上浴霸被开到了最大档,整个浴室都被蒸腾得雾缭缭,连鼻尖上都冒出了一层薄汗,幽黄的灯光照的人昏昏欲睡。   中途张日山怕他在就这么睡过去,拍着门板喊了他两次,齐八这才慢悠悠的晃了出来。   擦着头发扫了一眼,张日山不在客厅,倒是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顷哐作响的声音,隐隐还有些食物的香味飘散过来。   齐八走过去开门喊了一声,肉的香味霎时就扑面而来。他又冷又饿挨了半天,这会儿刚暖和过来,饿得简直肝肠寸断,这下闻了肉味儿,眼都快绿了。   张日山回头招呼了他一声,揭开锅尝了尝浓淡,又动作熟练地搁了点调料,齐八馋的不行,抓着张日山的胳膊靠过去,嘴上小声说着要不要帮忙,眼神却巴巴的看着锅里不放。   齐八刚洗完浑身暖烘烘的,软软的贴着张日山身侧,张日山一惊,眯起眸子似是有些诧异,凝了齐八一眼,难得的放软了声音:“去把头发吹干,马上就好了。”   齐八哪里肯走,头一歪,赖皮似的抵在张日山肩头,还蹭了蹭:“不行,我饿的一点力气没有了,腿都软了,不吃一点走不动。”   张日山被人环了胳膊也不急着抽出来,只抿着唇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单手拿了双筷子,捞了块肉出来,文火慢炖出来的肉块香气四溢,又被调味料染得汁浓色亮,筷子一夹,肉皮跟着颤颤巍巍,吹得凉了一些,这才给人递到嘴边。   齐八趴在人肩头小心翼翼的一口吞了下去,注意不蹭在人衣服上,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的口感让他满足的眯了眼,枕在人肩头嚼吧嚼吧张嘴又跟人要。   张日山只觉得耳后痒痒的,被人贴着的地方又热又烫,侧头就瞧见人两瓣唇油润得晶亮。他侧头含笑静默了几秒,肩头动了动,轻轻推了下齐八:“你去把头发吹了,我再炒个青菜就能吃了。”   没人觉得这样的亲昵有哪里不合时宜。   齐八嘟嘟囔囔不情不愿的直了腰,刚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哎,你手机呢,借我打个电话。”   张日山反射性的就去摸裤兜,一摸不在:“好像在外面茶几上,你去看看。”   齐八应了声便出去找,说是找,其实也不过是扫一眼——茶几上干干净净只有他刚喝剩下的半杯水,和张日山说的那个手机。   他一边腹诽张日山这日子过得像是军队集训出来的一边给自己父母打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那头知道他被锁在门外后笑了半天,才说他们要明天才回去。   张日山这时候端着盘子出来了,又摆了副碗筷。   齐八打着电话分神瞄了他一眼,看他进进出出,端菜盛饭。   说不惊讶是假的。   张日山长得分明是个精米细粮养出来的小少爷,理应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没想到照顾人起来却是意外的像模像样。   以后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可以享这个福咯。   齐八摇头晃脑的挂了电话,搁在茶几上。   张日山拿了块干毛巾走过来,又柔着声,半哄半推的把人带去饭桌前,站在齐八身后,耐心的给人一缕一缕的擦干。   齐八像是理所应当一般的任他去,风卷云残的对着面前的饭菜扫了一顿。   张日山只是沉着声闷笑,让他慢点。   齐八举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忽然又想起来了,张日山是有心上人的。   像是下楼梯却突然踩空,心脏咯噔一下,生生的一坠。   他知道这一个学期以来张日山几乎每天的课表。   知道他每天上了什么课,见到了谁,有什么作业没写完。   知道他今天的早餐明天的晚餐,知道他饭后去买了瓶饮料,甚至知道哪个女生偷偷表白送了他一包自制的饼干。   知道他脾气不好耐心不足又睚眦必报却在自己面前敛了性子,低眉顺眼的乖巧。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张日山是有心上人的。   张日山发现了他的愣怔,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齐八能清晰地感觉到张日山的呼吸扑在耳廓脸颊上,他猛地侧过头,双唇擦碰着,一触即离。   齐八看进张日山专注的漆黑眸子里,一时呆滞没了声响。   数秒后两人都恢复了理智,尴尬的退开,齐八却清楚的知道了,有些事情恐怕他是永远都不明白却又根本放不下的。   张日山不知道齐八在想些什么,黑漆漆的双眼变得更加深沉,站在齐八身后若有所思。   空气里流窜着暧昧与焦急的味道,让人禁不住蠢蠢欲动。   他的喉结动了动,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齐八身上移开。   可齐八就是能让他无端的生了一种飞蛾扑火的冲动,陈年已久的不甘破土发芽,被人为的放任肆意生长,浇灌了年少轻狂的盲目爱意,掺杂着孤注一掷的隐晦欲望,经年数月,如今再也无法从心头拔除。   》》》》》》》》》》》》》》   齐八要明天才回的去,只能在张日山这里再借宿一晚。   张日山这套房子地段贼好,叠加的学区房,离市中心又近,市面上一房难求,只可惜是一室一厅。   晚上,张日山抱了一床被子出来,跟人开玩笑:“你要不要打地铺吧。”   直白的连学长都不愿喊了。   齐八一听就急了,骂骂咧咧跟人说:“扯什么犊子,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说完就往张日山那张床上一躺,霸着床一分不让。   张日山脸上泛着笑,把被子兜头盖脸的往齐八身上一扔:“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这可是我家,你睡得我的床。”   却没有半分想去赶人的意思。   他对齐八一向毫无底线的纵容,况且,他抬眼看了看赖皮似的躺在床上的人,胸口那点隐秘的喜悦就快要蹦了出来。   齐八忽然对着他拍了拍身边的空缺:“一起睡一起睡,又不是没睡过,都是大男人,怕啥。”   结果张日山这一晚上终究是没睡得好,躺在床上又不敢翻来覆去动的厉害,怕扰了齐八休息……   冬天黑的早亮得晚,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一片黑,悄悄按了手机看了眼,才不到7点。   齐八占了大半的床,枕着他的胳膊,睡得还很香。   他小心翼翼的把被人压得酸麻的手臂抽了出来,轻手轻脚的下床。   想了一晚上,也盯着齐八看了一晚上,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紧紧地拥着人,抱着他,吻着他。可他只敢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偷偷地用余光去注视。   他几乎快要无法忽视从胸口满溢出来的温暖和快乐,几经挣扎,那最后的一点犹豫终于被消弭殆尽——有些话,他决定在齐八走之前告诉他,无论结局如何。   齐八睡得不沉,晚上又睡得早,张日山走了没多久他也跟着醒了。   空调还在卖力的打着暖气,张日山不在旁边。   他眨眨眼,清醒过来,哆哆嗦嗦揭开被子翻身起来,去翻张日的衣柜,想着先随便套几件衣服,总好过穿着睡衣再一路冻回去。   翻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就对着门口喊了张日山一声,刚睡醒的嗓子还带着一些奶气的暗哑。   张日山隔着门在半晌才在外头应了他一声,齐八继续翻拣衣柜里他合适的衣服。   他翻到了一本影集,被埋在一堆衣服底下,层层叠叠的掩着,似乎是被人有意藏在这儿的。齐八挑了挑眉,略带着一丝的不怀好意,怕是张日山小时候尿床的照片吧。   他幸灾乐祸的翻开,只一眼就立马蹙紧了眉头,快速的翻了几页,急切的往下继续直到最后,终于怔在原地,手上无力再拿不住,影集啪嗒摔在了床上。   齐八还是无法相信,满满一本,全是他的照片。   初中高中的班级合影,当年非主流过的大头贴,当然更多的是偷拍,甚至还有几张他睡着的照片,分明是去年他喝醉后和张日山开房的那一晚。   有那么几秒钟,他像是整个被人扼住了脖颈,死死的按在冰水里,从头凉到脚,不能呼吸,无法喊叫。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难受得想要干呕,却又什么都呕不出来,心肺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张日山穿着拖鞋走过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轻轻颤抖。   门一开,张日山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看着齐八眉间漾着柔和:“我想跟你说件事,我……”   齐八猛地站起来,一把把人推开,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被那双眼盯着,他居然连揍他一拳的勇气都没有。   张日山不解,刚想叫住人,忽然看到的床上的东西,登时僵在原地。   秘密被曝光的惊恐让他浑身颤抖,寒冷的如坠冰窟,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13   被捂在手心里的手机亮起,长时间的震动,最后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齐八颓然的看着,眼底明灭,闪过挣扎的痕迹,最终仍是狠了心无动于衷。   除了最初看到照片时脑中那一刹那不受控的空白,冷静下来后,茫然与惊讶便接踵而至。   影集里有他初高中的毕业照。   十几岁的少年,短发,统一的校服,戴着眼镜,旁边还有个笑得傻气的吴老狗跟他站在一排。   这种照片应该是班级里每人一份,学校吝啬到绝不会多印一份的。   都是一个城市,不过那么几所学校,也不是没有张日山和他同一所学校的可能性,但张日山小了他两届,这照片会是他从哪里拿到的呢?   齐八看了眼又开始震动的手机,来电显示上‘张日山’三个字大剌剌的。   等屏幕再次暗了下去,他快速的把手机扔在抽屉里,像是甩开烫手的山芋。   眼不见心不烦。   他不是不愿意接那个电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如果只是那么两张毕业照,他绝对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说不定还会好奇,单纯的想知道照片哪儿来的。   哪怕张日山说是别人送的或者后来加印的他都会信。   别看他平时好像大大咧咧,但也不至于分不清张日山这段时间来对他是真好还是假好。   说起来矫情的厉害,有些人你也说不清他到底有哪里好,但你就是相信他,依赖他,而且谁都代替不了他。   于齐八而言,张日山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   齐八转头看向窗外萧瑟。   除了毕业照以外,更多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偷拍照。   他该怎么形容,我所信赖的学弟其实是个跟踪偷拍狂?   齐八翘了翘嘴角,像是被自己所想象的形容逗笑。但心口像是开了一个大窟窿,那一页页翻过去的照片,像是变成了硕大的冰雹,灌了进去。   事到如今,齐八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张日山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他的。   是啊,但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齐八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人,会有什么能让张日山上心这么多年。   索性不再去考虑,仰面摔回床上装死。   客厅传来开门关门声,似乎是齐八妈妈出门买菜回来了。   齐八没在意,继续瞪着天花板发呆。   “哎,老头子,我跟你说啊,咱楼下有个小伙子,我出去的时候就在了,这会儿回来了还搁那儿站着呢,你说会不会是个来踩点的贼骨头啊,这大过年的。”   齐八猛地翻身跃起,脑中一片嗡嗡作响,他想到一种可能性,但又无说服自己去相信。   门外父母还在继续说着些什么,他是一句再听不进去。   他想冲下楼去确认,却又怀疑不过是自己想得太多,可要是真的如自己所想那样,他又怕去面对。   犹豫挣扎在他内心里剧烈的争斗,他极力的压抑那股呼之欲出的渴望,而压抑的结果,却是让那点拼命忽视的想法愈加的难以压抑。   最后理智输的一败涂地,他匆匆抓了件外套,招呼也来不及打,在父母的惊呼里冲下了楼。   果然是他。   齐八躲在楼道间的阴影里不敢再迈出一步。   张日山攥着手机,坐在前面的花坛边抽烟,他弯着腰,手肘撑在膝上,香烟叼在嘴里,烟灰积蓄了好长一段,星火一明一灭,似乎就快要掉下来,他却仍然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齐八看了一会儿,慢慢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张日山毫无征兆的抬起头,就那样睁着眼,怔怔的看着他很久。   那双狭长的桃花眸子现在幽深如海,一眼撞进去,完全看不到底,齐八被他看得不自在,慌张的移开了眼低头看向别处。   他看见地上烟头在他脚边落了一圈,张日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有言语。   齐八在距离他一米的位置,张日山仍然坐着,谁都没有动弹,沉默无声的蔓延开来。   “骗子。”最终还是齐八忍不住开了口。   张日山的手几不可见的微抖,烟灰终于坠了下来。   和北方的冬天不同,这里这里鲜少刮风下雪,小颗粒的冰碴子还未落地便化成了水,无论穿多少衣物都能感受到湿冷的潮气飕飕的钻进层层衣物,寒气深入肌骨,分明是比北方来的更让人难耐。   张日山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好看的脸上早被冻得通红,没了往日里的生气。   齐八忽然就心软了,可又抗拒的不愿承认,慌乱中一开口便是质问的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张日山忽的站了起来,对着人笑笑,似乎是冻得久了,面上笑得几分勉强。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照片的事情。”   “那……那你先说照片是怎么回事。”   张日山又抽了一支烟点燃,叼在嘴里侧头看他。   辛辣的烟味被风一吹扑面袭在齐八面上,他平时不抽烟也受不住烟味,以前张日山在他面前也极少抽,却没想过有一天会看他抽成这样。   一支烟就要抽完时,张日山才开了口,一句一句轻如呢喃:   “我小你两岁,我初一的时候,你初三,我高一的时候,你已经高三了,我怎么都追不上你。”   “同一条路,同一班公交,四年里,你从来没注意过我。”   “其实我知道我们就是路人甲和路人乙的关系,本来就不会有什么结果。”   “这么多年我也想过放弃,有时候半夜忽然醒了,就再也睡不着,想你再过几年就会成家,有个贤惠的妻子,会有你自己的生活,我就跟自己说,就这样吧,放弃吧,反正你从头至尾都不知道有过我这么一个人,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可第二天,只要在看到你,照片也好,你也好,我就又什么都做不到了。”   “我喜欢你,齐八,我喜欢你……”   他抬着头缓缓的说,毫无逻辑,似乎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最后用一句喜欢带过所有,可那数千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怎么可能会是两个字所能一语带过的。   齐八像是受了惊,那种陌生的,不熟悉的情愫让他心神一震,手心无意识的攥紧,似乎是在下意识的抵抗这种感觉。   张日山一直在看着他的样子,他清楚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绵绵密密的缠绕着他,折磨着他。   他的声音明明在颤抖却仍努力夹杂着几分笑意:“我吓到你了吗?”   齐八摇摇头,继而鼓起勇气抬头和他对视反问他,一开口去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嗓子干的像是堵着一捆烧着的稻草。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或者仅仅是你年少的执念,成了习惯,被简单的夸张成了喜欢。”   张日山看着齐八,眼色极深,面上显了几分落寞,叹息一般说,齐八,你不信我。   齐八呼吸一滞,心头猛地跳了跳,反射性的就想开口去反驳,他连借宿这种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张日山,不是解九,甚至都不是吴老狗,又怎么可能不信他。但话到嘴边,却又生怕给了人莫须有的希冀,犹犹豫豫,终究还是一言未发。   张日山不知道齐八在想什么,看他面上神色不对只当是默认了,眼神一沉却是笑地极张扬。   “你知道吗,我追着你跑了六年。”   “读你读过的高中,高考志愿也只填了你上的大学。”   “我原来没想过要告诉你的,暗恋也好,没有希望也好,我都认了。”   “可是我没想到,最后来和我搭讪的是你,抓着说眼熟我的是你,在酒吧亲了我两次的还是你。”   他叼着香烟吸了一口,低头缓缓地吐了出来才又抬眼去看齐八,嗓音低低哑哑含着一丝讥诮:   “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现在说什么只是执念,不觉得太晚了吗。”   齐八怔怔的瞪大了眼,似乎是一时的难以接受,少顷,他故作镇定的往前走了两步,几乎就快要凑到张日山面前,指着自己说:   “张日山,你看清楚,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张日山笑了一声,未置可否。   齐八想想那些照片,也觉得自己问得可笑,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再不发一言。   张日山也不管他如何,只从口袋里又抽出一支烟,打火机‘啪嗒’一声,不紧不慢的点燃,夹在指间吸了一口,烟头烫红明明灭灭。   脚边零零散散积了一地的烟头。   齐八低头看了看皱紧了眉头,不自觉的伸手拦住,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未查觉的关心: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张日山定定看着握在他腕上的手,半晌,忽的低头笑了开来:   “为什么不承认呢,齐八,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齐八一下绷紧了神经,抿着唇,强烈的心虚让他口干舌燥,浑身僵硬,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掩饰自己失控的情绪,可刚动了动手指,便被人反握在了手里。   “你的手在抖。”   张日山顺从的掐了烟,声音也恢复了往日里的清冽沉稳。   齐八哑口无言,僵着身子站在张日山面前,默默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背,一点一点纠缠上来,试图与他十指紧扣。   张日山不再看他,眼神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专注的眸子里含了一抹笑意:   “齐八,六年我都这么过来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多等几年吗。”   明明是个问句,却用了笃定口气,莫名的让人感到一种不动神色的压迫感。   》》》》》》》》》》》   寒假剩下的日子里,张日山却像是消失了一般,没有打过一通电话也不发一条短信,突然之间就不再与齐八联系。   有这样一个人,你本就对他充满了好感,结果被你发现他偷拍了你六年,又告诉你他追着你跑了六年,最后抓着你说他喜欢你,每一句话都撩拨似的让人心里发痒,却突然之间杳无音信。   巨大的落差让齐八焦躁的抓狂。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哪里有人表白完就一声不吭玩消失的,合着说的话都是逗他玩儿吗。   可他却又怎么都不愿意先迈出那一步,像是在同张日山较劲,僵持着,比试似的想要知道到底谁更有耐心。   直到开学前最后一天,张日山都没有再出现过。   齐八等的心闷气躁,面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烦躁,搁在一旁的手机仍然还是一片死寂。   说什么喜欢,扯什么犊子,都是狗屁。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股子烦躁感终于憋成了怨气,以至于他后来去了学校都有意的躲着张日山不见。   14   齐八憋了满肚子气没处撒,赶在开学前一天回了学校。进了宿舍行李一摔,一屁股坐在胖子床上,往后一瘫,嘴里嚷嚷着:   “累死累死了,哎哎,那谁,给爷倒杯水来。”   胖子感到自己凳子被踢了踢,分神瞥一眼过去,当即喊了起来:   “往哪儿躺呢,脏不脏啊你,赶紧给我起开。”   齐八不理他,还顺势在床上滚了两圈。   胖子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捉着齐八想把人拉下来,齐八躲的快闪的急,胖子倒是一时奈何不了他。   吴老狗抱着零食在一旁笑呵呵的煽风点火,哪边快不行了就给哪边点上几句。   这种事解九向来不站边,插着耳机捧着书,坐在自己桌前看他们闹腾,直到手机响了几声,拿过来看了一眼接起来喂了一声,那头也没说上几句,他面上却是有点诧异,转头冲着齐八,带着点疑惑:   “张日山找你,说你电话打不通?”   齐八一下就没了继续玩闹的兴趣,推开胖子悻悻然坐起来,没好气的回了句:   “我不在!”   解九闻言抬了眼皮打量了他一番,又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就给人回了:   “老八说他不在。”   “你……!”   齐八赶紧窜过去就要抢他手机,可解九仗着自己比齐八高了一头,举高了手机左右躲着看他跳脚就是不给齐八,齐八急了眼,又怕被那头的张日山听到了不敢大声,一面蹦着抢一面急急给解九比口型:   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   解九逗了他一阵,这才把电话递过去,齐八赶紧夺过来一看,黑屏的,对面早挂了机,心知解九就是在寻他开心,捏了捏手机,恨恨的抬头瞪了解九一眼,语气里带了点质问的味道:   “张日山怎么会有你电话?”   解九笑笑,伸手拿回手机,也不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他;   “怎么,合着人家就只能有你电话?”   齐八被噎了一句,又不服气,一边转身回去拿他的行李,一边嘴上还要嘟嘟囔囔几句,有就有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关我屁事儿。   吴老狗跟解九对了一眼,零食袋子往胖子怀里一扔,背着手围着齐八转了几圈:   “你跟那个张日山倒是有趣,上学期他不理你,你赶着趟的去找人家,这还没开学呢,就又变成你不理他了?怎么,寒假里你们俩背着咱几个搞啥事情了?”   ‘张日山’这名字和‘寒假’连在一块儿,齐八倏地便想起那天,青光白日,张日山站在那里,他的脸被青白的烟缭的模糊不清,嗓音低哑,含情脉脉,对着他说,我喜欢你,齐八。   齐八突然就觉得耳后痒痒的,又热又烫。   但他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绕过吴老狗,只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鬼才喜欢你。   但像是同他作对,那低低哑哑的嗓音游离在他耳边呵气。   齐八,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不是吧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眉目含春啊你这是,诶诶,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吴老狗又靠了过去,凑近瞅了齐八几眼便调侃开来,这话一出口就把另外两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特别是胖子,把齐八行李拿过来往旁边一放,大有你今天不说明白就别想要的架势。   “你跟那个张日山不会真怎么样了吧?”   “你瞧他脸红的样,啧啧,我怕是直接被人给本垒了。”   “哎,老八你别不说话啊”吴老狗直接把人给按坐下去,三人直勾勾盯着齐八不放。   齐八听他们的胡扯的没个边儿,有气无力的瞥了他们一眼,开口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三审会堂还是怎么的,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倒也乖,就是不说张日山告白的事儿,把自己那天被关门外找张日山借宿一直到后来发现自己被偷拍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没想到,吴老狗跟解九还没反应过来,胖子倒是已经一副我兄弟被人欺负了的样子,抄起板凳就说要去隔壁楼找张日山干架。   几个人一顿劝,好容易才把他给缓了下来。   结果第二天上课,齐八远远一眼就在教室门口看到了张日山。   斜飞入鬓的眼梢眉间里带着几分桃花相,穿着一件黑色呢大衣,衬得人越发修长,靠着墙,双手悠闲自得的插在口袋里。   这样一个人,哪怕只是这样站着,都是醒目的存在。   心悸伴着面上掩饰不住的心虚,齐八不愿与他照面,转身便走,大不了逃课,他就不信一个大一的能比他大三的课还少。   但那副低着头弓着腰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而张日山却不知怎么的,好像是有齐八的课表一样,等了没几天,就专门挑着小教室的专业课去等人了,结果这一等就是几周。   齐八一开始还仗着风纪委认识人逃了几大课,但后来的专业课他可就没了这个胆子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拖着横看成墙侧成山的胖子,躲在人旁边,一路把自己掩护着进去。   也不知道是这招奏效了还是张日山放水绕过了他,齐八竟是一次都没被张日山逮到过,但又在他进教室之后随即离开。   齐八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庆幸之余,不知为什么,还隐隐觉得一丝丝的失落。   这么长久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可还没等齐八想出什么法子,张日山自己却出了事。   那天晚上,齐八一如既往的窝在宿舍里,他现在连那个小酒吧都不是很敢去了,就怕遇到那个谁。   就在他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玩电脑的时候,‘嘭’的一声,胖子冒冒失失地撞开了门几步就去拽着齐八起来。   “齐八!齐八!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哈哈!”   “干嘛呢,什么事儿啊,咋咋呼呼的,好好说。”   胖子面上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笑得眯缝了眼:“我跟你说啊,就刚刚,张日山在酒吧跟人打起来了,这会儿说是都送去医院了,你说,是不是大快人心啊,都省的劳资动手了……哎,你干嘛去?”   15   齐八只是听胖子这么一说,惊得脑中当即就是一声霹雳,跟着便一片空白,面上倏地失了颜色,怔忡不足片刻,被子一掀就下床趿了鞋,一声不吭闷头往门外冲。   这头胖子还一脸乐呵的说着张日山的惨相,哇啦哇啦连比带划的说着些什么流了一地的血啊,什么到处碎啤酒瓶玻璃瓷儿的,什么警察调解啊之类的。活灵活现的像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说得正兴起,突然就瞧见齐八一脸凝重,还不管不顾的要外头跑,心里顿时大惑不解,要紧手一伸把人给拦了下来:   “哎,你干嘛去啊,这大晚上的,一会儿宿管就锁门了。”   齐八被胖子这么添油加醋的一说,头脑发蒙,也是急了眼,登时恨不得插了翅膀直接飞去医院里,一心只想着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对张日山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学期看到的过肩摔那一下,干净利落,身手极好的样子,也听过学校里的一些传闻,似乎还是得过奖的水平,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伤到严重的进了医院?   这种想要立即见到人的感觉便越发迫切的厉害,灼得他心里发慌。   他无暇再去考虑更多,单纯的急切的想要出去,连自己还在躲着人的事儿都不在意了,这会儿被胖子一拉,倒是理智勉强回了几分,压着心中焦躁回头问他:   “他们去了哪家医院?怎么会打起来的?”   胖子被他一脸凝重的神色吓到了,敛了一脸的嬉闹,抓抓头想了想,含含糊糊的说好像是附属医院,他只知道张日山和人打架被送去了医院,听人说闹得警察都来了,可到底什么事儿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说着说着,渐渐现了一脸的震惊,看着齐八问道,你不会是要去找他吧。   齐八面上净是掩饰不去的焦躁,堪堪稳了心绪听胖子说事儿,这一问之下便反射性的就点点头。   “你去干什么?这事儿跟你又没关系。再说了,这警察要是真来了,学校指不定给张日山那小子吃什么处罚呢,你现在去不是赶趟吗?”   齐八绷着唇不吭声,突然一把甩了胖子捉着他的手,转身冲了出去。   大学附属医院在宿舍区另一侧,平时骑车过去也要花个十多分钟,小道两边的街灯破旧昏暗,映着青光惨淡的月色,彻骨寒风飕飕的吹得人心里发慌。   齐八一路跑着过去,不过单衣裹着件羽绒服,在南方的冬夜里硬是憋出了一身热汗。   医院里空荡荡,只剩几个窗口处值班的医生。   他常年缺乏锻炼,这一路跑过来,心脏突突跳得胸口生疼,手脚软的快连推开玻璃门的力气都没了。四周看了眼便直奔服务前台,急促的脚步声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带起阵阵回声。   前台小护士还在刷着微博,听到脚步声抬头去看,猛地见了个面色煞白的,还以为他是病人,赶紧放了手机出来扶人。   齐八摆摆手半趴着靠在前台,气还没喘匀,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问小护士有没有个叫张日山来医院里。   小护士哪里知道,操着公式化的口气,说这里是前台,只负责咨询和分流挂科的。   齐八脸色白的更是厉害,他刚才跑了好一会儿,现在一歇下来,不光脚软无力,胸口更是咚咚的闷响,匆匆咽了咽才嗡着声又去问小护士,说刚才是不是有人打架进医院的,在哪里?   这个点来医院的人不多,小护士明显还记得,她朝着身后指了指,说你去那边住院区问问,刚来是有个打架受伤的,还是担架抬进来的,好像挺严重的。   齐八一听慌了神,急急忙忙对着小护士道声谢,又匆匆往住院区跑。   住院区的护士在电脑上找了一阵,告诉齐八找不到张日山这个人,又说可能是还没办理住院手续,见齐八一脸焦急的神色,就指着齐八身后一间病房,说是有个人刚才打架住院了,就住的这间,你要不去看看是不是你朋友。   他怕扰了人,小心的推了半扇门,探头进去试探似的喊了一声张日山,里头隐约一阵被子翻卷,然后有人应了他一句:   “……齐八?”   齐八几乎是奔过去的,扑在张日山床前。   张日山躺在靠窗一边的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个脑袋露在外头,看向齐八的眼神里有些不自然。   齐八见他躺着一动不动,本就焦急万分,这下更是彻底慌了神:   “平时给你能的,关键时候怎么掉链子呢,你伤哪儿了?严不严重?哎,你笑什么,傻了不成,说话啊。”   病房里没开灯,张日山侧着头看他,窗外月色照在他泛着若隐若现笑意的面上:   “你担心我?”   “狗才担心你!”   齐八愤愤偏过头,面上羞赧掩在夜色里,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张日山忍着笑,轻轻唤了他一声,见人拗着脾气不说话,被子底下的手便悄默默的伸了半截出来勾住人手指,安抚一般,说:“我没事。”   那骨节分明的手不过轻轻触碰,竟奇迹般的抚平了他心头焦躁,齐八顺着手上传来的些微的力道往床边动了动,看似装得镇定,面上却是火辣辣烫得越发厉害。   张日山眉梢微弯,映着皎洁月色的眸子里藏着狡黠,勾着人的手挠了几下,开口循序渐进的诱哄:“齐八我们不闹别扭了好不好?”   齐八心神还乱着,又被人握着手,臊红了脸盯着地板连头都不敢太,顺着张日山的话便无意识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嗯……”   齐八被他带着点了头才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劲,羞得猛地抽了手,张日山没有防备,被带着差点滚下床,一抬头看到齐八,又立刻眉开眼笑,带着桃花相的脸衬着月光越发神采飞扬。   齐八红了脸看他,半晌回过神来,刚想反驳点什么,却突然皱了眉头:“……你怎么穿着衣服睡床上?”说罢便疑惑的去掀张日山身上的被子。   张日山要紧拢住了被子,勉强避过他的手,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带了点委屈的意味,像是撒娇一般:   “你别乱动,我伤在身上,一动就疼得厉害。”   齐八信以为真,连连点头,说我不动我不动,你好好休息,看了看张日山的模样又心疼起来,蹙着眉头问他,伤得严不严重啊,哪里疼啊,都配了什么药啊。   张日山眨着眼,手又不安分的黏了上去,声音倒是到平缓,一样一样慢慢回他。   突然头顶上白炽灯乍亮,跟着便是一声语带讥诮的嚷嚷:   “张日山我去你MMP的,装什么装,劳资还在这里呢!那个谁,你自己好好看看,这小子就是破了点皮而已,擦药水都嫌浪费,你心疼个屁!”旁边那床的青年狠狠地瞪着张日山,满脸暴躁神情。   齐八被刺得眯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到是张日山迅速,也不装了,一把掀了被子爬起来,作势就要跟邻床那个再打一架。   齐八起初还带了点诧异,后来看张日山真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心头一松,一屁股坐在床上。   张日山那头拽着人衣领,心虚的对着人装腔作势,一边还偷偷的去瞄着齐八。   在些许令人胆战心惊的沉默之后,齐八忽然失声笑了出来,笑得张日山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丢下还在骂骂咧咧的青年,捉着齐八搂也不是抱也不是,最后一咬牙,扯着人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人头顶,小心翼翼的说着对不起。   这是张日山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抱他,齐八也不挣脱,伸手环着人,乖乖的伏在他胸前,温热的呼吸隔着几层布料都像是能熨烫进他胸口,美好的不真实。   齐八贴着他,笑着蹭了蹭,口气里满是不正经:   “爷才不原谅你,等着做牛做马吧。”   番外一   齐八摆弄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先发个短信过去,想想又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算有错,干嘛要先示好,才按出来的几个字便又给他泄愤似的统统删了个干净。   他们已经冷战了一天了,那天张日山和齐八吵架,一个犟一个倔,不过是因为一件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情,两人却互不相让,最后是张日山先放弃,闷声说了句去上课,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后到现在整整一天都没再联系过他。   齐八瘫在宿舍里,无精打采又不想挪窝,指使了胖子去食堂打饭,自己开了电脑在那儿打网游,手机搁在鼠标旁边显眼的位置。   一盘还没打完就有人来敲门,齐八盯着电脑不想动,微微偏头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死胖子自己开门,爷没空!”   外头敲门声倒是真停了,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人声,齐八懒得去管,舒舒心心的继续按着键,看准机会一记大招,Double Kill紧跟着First Blood一起跳了出来。   还没等他开心上一秒,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会儿倒是更急了,估摸着可能不是胖子,齐八把号停回了老家,趿着拖鞋起身去开门:   “你们找谁啊?”   门一开,是几个穿着短袖的精壮男生,这几人见了齐八,立马就把他堵在门口不让走,声泪俱下:   “嫂子救命!!”   齐八又好气又好笑,问他们:   “张日山又怎么你们了?”   几个男生二话不说就带着齐八就往空手道教室走,齐八挣不过他们,半不情愿地被人带了去,一路上还要听他们控诉张日山的暴行。   到了地儿,齐八一眼就瞧见了张日山,抓着人的手腕,转身扭臂,干净利落就是一个过肩摔,摔完就指着另一个,清清淡淡的说了声接着来。   齐八看着他也不出声,往墙边一站,就这么看着他摔完一个再下一个。   还是张日山先发现的他,眼梢里刚好顺到了一瞥,一个愣怔后带着不可思议,飞快的转过头去确认似的瞟了他一眼,手上倒是没停,回头就指着另一个人继续。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去偷看,不想转头就跟齐八对上了眼神,他挂着汗珠的面上闪过一阵显而易见的懊恼神色,唇线绷得更紧了。   这一场练习结束的异常得早,被摔得东倒西歪的学弟们揉着腰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齐八这会儿才起身走过去,只冲着张日山轻缓缓说了句,走吧。   张日山瞬间便没了脾气,叹了口气,应了一声,跟在他旁边走了出去。   齐八插着兜趿着鞋,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张日山转头看了他几次,忍了又忍,开口道:   “你以前喝醉的时候到底是和谁开的房?”   齐八睨了他一眼:   “你还没完了?”   两人之前就因为这事儿闹得两头不开心。   “我前几天跟吴老狗一起喝酒了,他说自己喝不醉。”   齐八脚下一顿,面上露了一丝尴尬,又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吴老狗那家伙嘴上没个把门的,他说的你也信啊,就你这样的,被他坑了岂不是还得谢谢人家。”   张日山心里不是滋味,面上不动声色:   “我没信。”   “嘿,那你还—”   张日山打断他:   “我直接试了,确实喝不醉。”   “……”   齐八一时词穷,他当时会说吴老狗也不过是一时顺口而已,没想着张日山居然能记到现在,心里暗骂小兔崽子贼会记仇,再抬头瞧瞧直勾勾盯着自己,明显脸色不悦的张日山,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事儿给说了个透:   “行吧,吴老狗确实千杯不醉,可那会儿在宾馆跟你又不熟,我这不是怕尴尬吗,再说了,我要喝醉了,别人最多让吴老狗带我回宿舍,哪有像你这样的,直接往宾馆领的。”声音越说越轻,面上隐隐泛红。   张日山跟着不好意思起来,撇开头,嘀咕了一句:   “那吴老狗还说你有回喝醉亲了别人呢。”   齐八耳尖,一字不落的听了去,瞬间跳得起:   “我说你今天是要跟我翻旧账怎么着啊?长能耐了啊你。”   张日山还没来得及回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嘲笑:   “哟,这不是张日山吗,怎么,乖宝宝在受训呢?”   齐八听了话,皱着眉头心生不快,没等张日山出声,回头便剜了那人一眼,再定睛一瞧,这不是张日山的舍友陈皮吗?   陈皮刚下课,准备回宿舍,路上远远的就看到了张日山,低着头受训的样子,张日山面前还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也看不清是谁,插着腰,不知道在数落着张日山什么。   他记得张日山这人向来软硬不吃,也谁的账都不买,硬茬一个,难搞得很,自己和他一个寝室住了一年多,就没在这人手里得过一次便宜,哪里见过张日山低头乖乖听训的样子,心里一乐,忍不住走过去就嘲了一句。   结果倒是那个背对着他的人转了过来,长得很是白净,还有几分面熟,就是脸色不善,眼里挂着凉飕飕的刀子剜了他一眼。   陈皮从来不把这当回事儿,转头去看那人身后的张日山,顿时就被气得不轻。   那王八蛋居然在笑。   番外二   时间匆匆,窗外树叶黄了又绿,蝉鸣聒噪,一晃又是一年毕业时。   齐八翘着腿吃着张日山刚切好的一盘西瓜,他的行李箱搁在床尾。   红瓤黑子,沙甜多汁,齐八一边吃一边跟张日山絮絮叨叨,伴着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今年就毕业了,收拾了行李来跟张日山道别一声,这一回拎着行李走出大学这扇门,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9月的风里都带着燥热的痕迹,热浪滚滚烤炙着泛白的地面,宿舍楼里走的已经差不多空了,走廊里偶尔有几声轮子压着地面的声,划开空气里的沉闷。   张日山穿着工字背心,额上沁了一层薄汗,坐在一旁一声不吭,闷头拆着模型。齐八在说他宿舍几人的事情,说胖子回了老家,信号都要靠缘分的那种深山老林,过着吃完这顿就想下一顿的舒坦日子,说解九简直人生赢家,还没毕业就开始创业,如今也是个小老板了,手底下十几号人,每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人模狗样。   说完顿了顿,咬了几口西瓜,伸脚踢了踢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日山,说,“其实我们宿舍我最喜欢的就是解九了。”   张日山回头瞥了他一眼,很不情愿的样子,手里还举着拆模型的刀,低着声问他,“为什么?”   齐八叠着脚搭在张日山腿上动了动,笑着回答,“他聪明啊。”   张日山似是不悦,眯起眼,皱着眉头看他。   齐八笑眯眯的也不在乎,“德行。”   张日山眼色沉沉,转回头再不理他。   隔壁传来拖着行李出门的声音,转身,关门,那点平日里被忽略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异常清晰。楼道旁的梧桐树上,知了仿佛不知停歇的嘶鸣,艳阳底下树叶静止,连一丝风都没有的炎热午后,每一寸空气都闷热的让人窒息。   “不过我也最讨厌他。”齐八吃着西瓜,半晌又来一句。   张日山没回头,还在摆弄面前的模型,“为什么?”   齐八把瓜皮扔在一旁,擦擦手,摸了摸下巴,摇头晃脑道,“他太聪明了,嘴还狠,诶,不好不好。”   张日山哼了一声,面上没有变化,也没有多余的表示。   齐八看了看他漠无表情的侧脸,似是不满,又踢了几下,继续跟人说,“知道吗,你还得谢谢人家。”   张日山这才又转过头,望着齐八老神在在的脸看了眼,轻飘飘的哦了一句,旋即便又回头继续拆他的模型。   齐八见他那样,有点意外又有点不满,自己想了会仍旧不明白,终于憋不住了,对着人就是一脚,忿忿不平,问他,“你哦什么哦,哦什么哦。”   张日山皱着眉微微抬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隔了会儿,齐八猛地坐直,问道,“你不会真去找过解九吧?”   张日山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继续忙手里的。   齐八又缩了回去,撇撇嘴,心想,这人最讨厌。   两人又是一阵无话,齐八收回脚,膝盖抵着下巴看着床边的行李出了神,张日山低着头,一声不响的摆弄着他那个好像怎么也拆不完的模型,宿舍里一时只剩下了零件拆卸的细微声响,莫名的焦躁和尴尬流窜在他们之间。   窗外炸开一阵闷雷声,落在沉闷的喘不过气的空气里,好像把最后一丝的氧气都抽了个精光。   齐八转头,盯着窗外看了一会,闷声道,“要下雨了。”   张日山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齐八又坐了一会儿,瞥了张日山一眼,忽然起身,“差不多了,我去车站了。”说罢拉着床位的行李箱手柄,拖着往门外走。   门把手转动,燥热的空气被搅动,然后‘哐’的一声震响,刚拉开的门板擦过他的鼻尖猛然又被人他手大力合上。   那结实健壮的臂撑在门上,就在他耳侧,手下的门板还残留着一丝震颤,身后有人贴了上来,隔着工字背心的胸膛滚烫。   齐八被人困在怀里,垂下头,抿了抿唇,语无伦次,“我的票……火车……会迟到……”   张日山阖着眼,双唇游走在他耳侧,轻如呢喃却□□决断,“那就改签。”   躁动的年龄,闷热的空气,夹杂着汗水味道和窗外蝉鸣,行李斜靠在门边无人问津,齐八被他急切的推搡着一路跌跌撞撞倒在床上。   张日山屈起一条腿搭在床沿,掀起工字背心脱下,露出胸肌、腹肌壁垒分明的上身,一层薄薄的汗渗在麦色肌肤上,齐八仰面躺在床上看他,不自觉的覆手而上,掌心下的肌肉线条分明,随着每一次的呼气,吸气而颤动。   他自上而下看着齐八,漆黑的眼中跃着暗火。   那火暗撩撩的勾人,引得齐八甘愿做了扑火的蛾,他红了脸,梗着脖颈咽了咽,喉结跟着滚动,兴奋而紧张。   张日山抬腿跨上了床,压在齐八身上,俯下身伸舌舔了舔他微启的唇缝,一只手已经探进了他的T恤衫内,摸索着向上,捏着那一抹赭色揉搓。   “唔……”齐八半眯着眼,下意识的□□出声。   唇上□□着的舌一点一点的将这个吻加深,舌尖却被牙齿挡住,齐八羞得面上发烫,伸手抵在人脸上,想将人推开。   一股滑腻温热的触感却从指尖传来,张日山放过他的唇,偏头蹭了蹭他的指节舔了上去,呼吸急促,灼热的鼻息喷在齐八手面上,有汗珠顺着他绷紧的脖颈线条滴落。   齐八惊得唔了一声,喉结滚动几下,阖眼吸了吸鼻子,身下竟是起了反应。   张日山胸膛轻颤,低笑出声,转头又亲在他嘴角,一手抚上他的后颈,掌心滚烫,灼得齐八一阵战栗,然后只听那人柔着声,半是命令道,“张嘴。”   齐八下意识的便任他长驱直入。   那人的舌在他口翻搅,与他纠缠,齐八的呼吸随着亲吻开始急促,有些贪婪的嗅着张日山身上的味道,他轻吟出声,逐渐沉溺在其中。   天色越来越暗,没有蝉鸣,没有风声,燥热的空气仿佛粘稠着静止,像是暴雨倾盆前的那一刻寂静。   张日山像是再压抑不住,喉间发出几声粗沉的低吼,收回在齐八身上游弋的手,一把撩开他的衣服,顺着向下,在他皙白腰间摸了摸,将他裤子扯了一截下来,露出大半个浑圆。   齐八已被他挑得兴起,身下那处□□被张日山揉在掌心里撸弄,他舒爽得呻眯起眼,伸腿在人结实紧绷的腰间磨蹭了几下,两瓣被人吮弄得水渍渍的唇开阖,恶劣的挑逗他,“你想干我?”   宿舍里昏暗而闷热,呼吸间有汗水黏湿的味道,齐八喘息着,半撑着坐起来,伸手轻触上他的面颊。   张日山看着齐八没说话,那双细长的眸子被□□淬得黑亮。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齐八笑着抚上那人的唇,“我问你想不想。”   张日山瞅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闭上眼,乖乖的低声应道,“想。”   说着微侧过头,含住齐八蹭在嘴边的手指,软软的舌头在指间游走□□,一直从手指舔到手腕,淌下几丝晶亮。   ……   完整版看lofter吧_(:з」∠)_   ……   齐八第二天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解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齐八看看身旁还未醒的张日山,轻手轻脚跑去卫生间接。   两人毕竟许久未联系,多聊了几句,解九问他跟张日山怎么样了,齐八一听他问直接就抱怨开了,皱着脸扶着腰搁那儿絮絮叨,说明明从开始就是张日山挖我墙角,整天欺负我,怎么每回我想找他算账都弄得像是我欠他似的。   解九那头笑了一声,说,你怎么不看看,他跟你身后追了多久了才等到你回头看上他一眼,怎么就不是你欠他的了?   齐八想想倒也是,瞬间就想开了,眉开眼笑的挂了电话出来,正巧看到张日山迷蒙着眼从床上坐起来。   齐八几步过去坐在床沿边,笑眯眯的凑过去,“诶,说说你以前怎么暗恋我的呗。”   张日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撇过头去拾自己的衣服。   齐八伸手就拉着人不让动,“你以前那会儿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问你就装没听到?”   张日山眨眨眼,回过头看他,一声不吭,面上纯良的像是当年跟踪偷拍的不是他一样。   齐八不依了,追着人后面又问了好几次。   张日山最后被问急了,皱了眉头,索性一把抓着齐八手腕往自己怀里拉,齐八栽在他胸前,气得跳脚,“干什么干什么,别老想着耍流氓混过……唔!”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